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很是丰盛。杜蘅伸手扯下了一只鸡腿,朝梅廿九的方向晃了几晃。他不能确信,她是真的傻了,还是装傻。
梅廿九嗅到鸡腿的香味,抬起头来,看到有好吃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衣襟里剩下的花生、杏仁撒了一地也不去理睬。
跑到杜蘅身边,抓住那只鸡腿,就开始大嚼大咽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吃相。一只鸡腿很快就被她解决了。杜蘅忙把另一只鸡腿扯下来,递与她。谁知,她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想吃什么呢?”杜蘅温和地问。
梅廿九一边把油油的手指放在嘴里咂吮着,一边用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那盘冒着袅袅香气的糖醋鱼。
杜蘅看出了她的意图,用筷子夹起很大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在梅廿九面前的小碟子里。梅廿九的鸡爪子伸过去,抓住了那块鱼肉,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分外香甜。
可是不一会儿,就出了状况。梅廿九的嘴巴大张着,“啊啊”地叫着,脸儿越来越红。杜蘅凑过去一看,方察觉她是被鱼刺卡住了。
杜蘅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粗心,竟把没有剔去鱼刺的鱼肉给她吃,一边大呼紫苒,让她拿壶醋上来。
杜蘅把那一壶醋给梅廿九强行灌下去,那根鱼刺被醋软化了,终于不再对她造成威胁。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的梅廿九,泪汪汪的,有说不出来的可怜相。
杜蘅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她怕真是傻了吧!不曾想到会在宫外遇到她,更不曾想到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杜蘅把盛有鱼的盘子,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夹起一小块细腻的鱼肉,细心地挑出那些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白刺,然后送进梅廿九的嘴里。
傻子的生活当真是无忧的,梅廿九美美地吃了一顿,就爬上床去,睡得很是香甜。杜蘅守在床边,细细地端详了一阵她的睡容,然后到楼下去和那鸨娘交涉。
他要带她走。以她如今的状况,让她在这种地方继续呆下去,他不敢想会出现什么样的情状。
她是他的兰儿,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不论她变作什么样子,或丑或美,或痴傻或聪明,他都会一如既往地保护她,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要为阿九赎身?”鸨母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现在,她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年轻公子就是一只大肥羊,不好好宰上一票,不是她的风格。
“不是赎身,我只是要带她走!”杜蘅冷冷地说。兰儿不是ji女,谈何赎身不赎身!
“带阿九走可以,只要你付得出银子,阿九虽傻,可那样貌,可是一等一的好,她是我们渺香楼的摇钱树!”鸨娘用那可憎可厌的腔调说话,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那得多少钱您才肯放她走呢?”杜蘅强压住心中不断腾起的怒火,冷冷地问面前穿红挂绿的老女人。
“十万两银子妈妈我就放人!怎么样?”鸨娘歪着嘴角,比出十个指头。
“就区区十万吗?”杜蘅嘴角闪过嘲讽的微笑。杜蘅此言一出,鸨娘有点傻愣了,难道自己出价太少了吗?不过十万两银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数目!眼前的公子如此看轻十万两银子,他该是怎样大富大贵的身份!
鸨娘脑筋一转,媚笑道:“还不是看在公子确实疼我们阿九,所以妈妈我才没有多要银子,算是卖公子一个人情啊,谁叫阿九那孩子,生出一副令人心疼的样子呢!”
“这位阿九姑娘在渺香楼多久了?”杜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阿九是十四年前,我在街边捡的。好吃好喝养她这么大,不知费了多少心呢?”鸨母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她确实从外面捡回不少弃女,但绝没有好吃好喝地养着。
那些弃女,生的好一点的,小小年纪就被她逼着出来接*客。样貌实在太差的,就做了下等的仆役,粗活干尽,稍不顺遂,就派出龟奴狠狠惩治。
“这样啊!那劳烦您把阿九的ji籍拿出来,我付给您银票!”杜蘅耸了耸肩膀说。
云梦国律法规定,这些青楼女子,鸨娘要把她们的名姓拿到官府备案,掏出几钱银子,领回一个证明此女子身份的纸板。这记录着**信息的纸板,就是所谓的ji籍。没有这玩意,而从事皮肉生意的,若是被官府发现,鸨娘是要遭殃的。
“ji籍,这个啊,阿九这孩子,妈妈我捡她回来,实在喜欢的紧,所以不忍她干这烟花行当,是把她做亲女儿看待的,所以,也就没有去官府领那纸片!”鸨娘咕碌碌转着眼珠说。
“不忍她干这烟花行当,可是您早上不是说了么,五十两银子可以见她一面,本公子出了一万两银子包了她一个月,这又如何说呢?还有什么她是这渺香楼的摇钱树的话?”
鸨母一下梗住了,她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杜蘅咄咄逼人地说了下去:“没有ji籍,却让她接客,我要是告到官府,那时候……”杜蘅没有把话说完,给面前可恶的女人留下思考的余地。
“公子您这样就不对了……”鸨娘讪笑着,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杜蘅若真把这事儿捅到官府,那她可是有牢狱之灾的。
见鸨娘如此,杜蘅脸一沉,厉声道:“什么十四年前捡回来,做亲生女儿养!分明就是信口胡说!你晓不晓得她是怎样的身份,就这样拐了来,难道是脑袋在脖子上呆的不耐烦了吗!”
那鸨娘原是欺软怕硬的。如今杜蘅这么疾颜令色,她唬了一大跳。心里慌忙猜度着拐回来的傻姑娘是什么样的身份,面前的男子是什么样的身份,脸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