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子见状大喜,厉喝一声提剑便斩,登时剑气纵横,化作漫天剑影,轰轰卷去。
那剑影似有灵,分出小半化座两尊樊笼,将牟临川与蝠王尽皆罩住,余者袭向下方的妖兵妖将。但闻惨叫声声,妖族已然折了大片。
老妖一挥手,黑风族冲下云端,与赶来相助的众人斗在一起。便有数只小妖围住了宠渡。正酣斗间,忽而数道剑光急转之下登时将周遭小妖灭了个干净。
却有一道剑影朝他射来。
宠渡心中大骇,暗道:“莫非这剑影是循着妖气来的?我体内真元受妖力浸染,也无怪它紧追不舍!”
眼见着便要戳在自己身上,忽闻当的一声,却是戚宝赶来架住剑影。他手中握的非刀非剑,却是根铁棍,正是那六合神火阵的布阵法器。
奈何这剑影本是绝仙剑幻化,虽非仙剑真身,却也并非以戚宝这等炼气境弟子可破,只是稍作停滞,便将戚宝弹飞,刺了出去。
宠渡早已趁隙躲身巨石之后,只闻一声炸响,岩石迸裂。不由闷哼一声,口飙血箭,被激起的气浪将带上半空,旋身之际连施两把符箓,砰砰之声响作一团,有如炮仗,终将那剑光残影破去。
“奶奶的,这剑影好生厉害!”
戚宝骂骂咧咧地爬将起来,仍不忘在那被自己压倒的小妖身上补了一棒。
“这剑影怎会追着你不放?还好胖爷来得及时,不然你小子便交代在此了!”
宠渡反笑道:“书童不该护得你家少爷周全?”
“少跟胖爷扯犊子,赶紧抽身暂避,若再有剑光追来,胖爷可接不住了!”
“眼下形势,往何处可避?!”
“你说该当如何?”
宠渡见不远处风疏雨以寡敌众,已然独力难支,拉着戚宝便奔将过去,道:“唇亡齿寒,眼下唯有死战到底了!”
却说风疏雨虽不久前入得归元境,道法、武技也属一流。但此间围住她的妖群中有那魔花螳螂在,道行与她本是相差无几,按说也不过旗鼓相当。奈何那螳螂五条腿只如五柄利刃,颇为难缠。
风疏雨斗法之余,另得提防周遭翻腾的小妖突施暗箭,一时险象环生,身上衣物多有割裂之处,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许是她性子冷硬如冰,并不因此心存娇羞之态而乱了章法,攻守之间尽是有惊无险。
“妖崽子们,合力欺负姑娘家算甚本事,敢不敢来会会你家胖爷爷!”
戚宝大叫着奔来,宠渡却已跃入妖群之中,大杀四方,对风疏雨道:“师姐,你且对付那螳螂,余下小妖交由我二人即可!”
昔日那魔花螳螂被一箭射伤,宠渡自然是记得的。眼下得见对方腿根处赫然一道碗口大小的疤口,顿时计上心来:“若他知晓那射箭之人便是我,定然心绪难平,庶几便有破绽可寻!”便且斗且笑,叫道:“那缺胳膊少腿儿的三角脑袋!”
这话却是犯了魔花螳螂的忌讳。
他样貌丑陋,最恨被人叫做“三角脑袋”,登时恼道:“呔!螂爷乃是黑风族堂堂头领,你个人族小杂种,叫谁三角脑袋!”
宠渡见他攻守之间隐现乱象,心知此计可成,暗自欢喜,接着道:“三角脑袋,可曾知晓是何人害你自卸一足?”
这螳螂对断腿之事本就耿耿于怀,几成心病,猛听此言,暗想:“莫非这小子知晓?”鼓眼狠狠道:“速速道来,莫叫本头领砍掉你双腿才招!”
宠渡大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小爷我了!”
“你?!”魔花螳螂猛然大惊,顿失章法,却叫风疏雨寻着破绽,举剑一刺便将他另一只后腿卸了去。
螳螂痛呼,舞出一片青色刃芒,舍了风疏雨转奔宠渡而去,口中直呼:“小杂种纳命来!”
宠渡抓起一把符纸扔将过去。螳螂始料未及,轰隆声中被逼得接连倒退。便是这一耽搁,风疏雨已将那些刃芒尽数化去,抢到身后,挥剑便斩,却被螳螂两只前腿挡下。
“你等人族杂种,都该死!”
魔花螳螂恼羞成怒,四刃齐挥,愈打愈疾。
此不过一时之勇。
风疏雨以慢打快,或闪或挡只守不攻,将对方招式悉数卸去。待螳螂强弩之末,风疏雨轻喝一声,祭出手中长剑,掐个道诀。
但见她手中长剑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转瞬间便出了六十四道白色剑影,分作四面八方朝那螳螂刺去,如切瓜一般,哧哧几声便将那厮戳大卸八块!
群妖失首,又见几人生猛,顿时逃散,自寻他人晦气。犹有悍不畏死者,也被三人齐力除尽。
风疏雨谢过相助之情,对宠渡道:“你不是被废去修为了么,怎的还能施放符箓?”
“此事说来甚奇,我亦不知究竟!”
宠渡自知是那圆盘之故,这般睁眼说瞎话实属无奈。
之前来时,只道是宗门召自己前去问话,修为回复一事并不会露出马脚,并未料到竟出了眼下的变故。
但圆盘之事乃是绝对的隐秘,便是折了性命也不能叫他人知晓,不然必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风疏雨的话倒是提了个醒,还得为此事想个令人信服的说辞才是。
“眼下宗门危难,正当我辈尽力之时,你修为尚在自然是好事!”风疏雨道,“方才师弟攻心之法实乃妙着,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斩去那螳螂后腿,压了他的气势!”
“师姐剑诀更为精妙!”
宠渡心中着实欢喜,想见之人便立身眼前,这等愉悦便是道尽千言万语也难表一二。
他不期然地想起念奴儿来,那丫头每每见到自己,便是满脸喜乐神色。彼时,他不曾有感,如今终能体会一二。
“此乃本门独门秘技,‘樊篱剑诀’,我不过习得皮毛,宗主方是大成。他日你二人修为精进,自然也可习得!”
两人闻言,朝那漫天飘飞的剑影望去。半空之中,那蝠王与牟临川正被剑诀所化樊笼困住,暂不得脱。
宠渡念及方才紧追自己的那道剑影,心中犹有余悸,暗道:“这剑诀果然厉害!”
剑诀虽好,但既是独门秘技,若非天纵之资,落云子岂肯轻易相授?
风疏雨翘望片刻,接着道:“眼下妖族大举进犯,敌众我寡,我等应免各自为阵,且多寻些弟子,共同除妖才是!”
三人居高四望,便见那连续好整以暇,浑不在意此番妖人之争。虽不见他出手,但周遭已然累尸无算,尽倒在丈许开外。众多妖兵将其围在当中,却无一上前,似是颇为忌惮的样子。
殊不知,有那元婴境的薛老暗中相护,一干小妖如何能伤他丝毫?
思之长远,这等庇佑却是祸非福。
似宠渡与戚宝这般,在底层摸爬滚打之辈,正借此妖袭之机磨砺自身。而连续此番,却是凭借外力,保得片刻无虞。若有朝一日他失了庇护,在人心险恶的江湖中焉能自保?
“便去连师兄处!”风疏雨大喜,当先奔了过去。
“他始终还是想着连续的……”宠渡心下黯然。
根骨寻常之辈归元,耗时不过五六载。那连续却只用了一年工夫,根骨之奇,简直匪夷所思。而自己入道八年,方是个炼气上境,如何能比?古来佳人配才子,自己这般根骨又怎能搏得美人青睐?
却不料戚宝凑上前来,悄声道:“乖乖,你这修的是哪门子桃花运,识得的姑娘一个美过一个,胖爷我咋没这般好命!”
宠渡笑道:“这是大师姐风疏雨,数月前刚入归元境,我与她亦不过一面之缘!”
又道:“你不是本少爷的书童么?若是喜欢,何不问问她身边有无丫鬟随侍?”
“讨打!敢情胖爷这身份,就只能配那丫鬟了?”
忽而轰隆声响,场间又生异变。
却是老妖早已觊觎那绝仙剑,眨眼间瞬身至落云子头顶,抬手按将下去。
落云子正一心驱御仙宝,哪能料到黑风会猛然发难,顿起生死警兆。奈何自家修为比对方道行低太多,万难接下这近身一掌。便是逆转真元自爆拼个鱼死网破,也已然来不及!
“想不到数百年基业竟毁于我手,该如何向师尊交待!”
万念俱灰间,忽有阵阵清风拂过。
落云子睁眼看去,一道枯瘦人影不知何时立在身前,扬手接下黑风老妖按来的一掌。
轰!!!
一圈厚重的气浪自双掌相接处朝四周延展开去,将地面侵蚀出一个深坑。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众修不明就里,只觉着整个山门似也晃荡起来。更有闪避不及者,不论妖族还是人修,登时叫那气浪碾作齑粉!
戚宝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忙不迭地爬将起来,讶道:“这回又怎的?”
天上浓云也被气浪卷起的烈风吹散大半,阳光洒下来,落在那道枯瘦人影上。但见其悬空而立,鹤发飘飘,两道狭长的白眉几乎连成一线,倒似个得道真人。
落云子见之大喜,脱口惊道:“师尊?!”
黑风老妖眼神一凝,大笑道:“横眉老道儿,老朽还怕你赶不回来!如今正好,这笔两百年的陈年旧账也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