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离开后的一个星期,子末的整个人生,跌进了阴霾。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糟糕,这两天,躺在床上再没有起来。
“墨墨……”妈妈虚弱的呼唤,低弥沉重。
“妈妈,我在,墨墨在这里。”紧紧抓住妈妈的手。
“墨墨,以后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妈妈会一直看着你。要快乐,记得,要快乐。”
“墨墨会快乐的,一定会的……”子末早已泣不成声。
“墨墨,我的墨墨……”
她的声音渐低,至无声。
手慢慢失了温度,冰冷。
子末捧了躺在床上人的手,想把热气传给她。对自己说,不放,妈妈的手她绝对不放开。
一夜枯坐。
泪,流了一夜,最终再也流不出来。
直到被人拉开,家里出现很多人。吵吵嚷嚷,子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谁要下葬?谁要处理后事?谁的后事?谁的?
吵,脑中全是周围人的声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逐渐被拉长,如刀刃在割据神经。子末眼前一黑,倒下。
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丝声线,是妈妈的。
“墨墨,我的墨墨……”
醒来,看见隔壁伍婆婆的儿媳李姨,是她在照顾子末。
“墨墨,”李姨抱住子末,拍拍她的背,“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泪又湿了眼眶。
妈妈,是真的离开了。
“你昏睡了三天。本来想让你再见见你妈妈,我们又担心你承受不了,所以最后……吃点东西,我带你去见你妈妈。”
“带我去看妈妈,现在就带我去,李姨,现在就去。”子末急着穿鞋,一刻不停。
“墨墨,你……好,我们现在就去。”
入冬,风冷冽,吹刮着脸。
无妨,冷不过心的悲伤。
妈妈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一抔黄土下。
碑上的照片里,妈妈笑着。那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恬静婉柔,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仿佛这些年受的苦难,都随她的离开被岁月掩埋。
这样也好,辛苦了许久,歇歇也好。
只是,舍不得她离开。两个人相依为命,剩下一个人的生活。
子末抚上妈妈的照片,轻声低语:“妈妈,墨墨会好好的。”
“我会经常笑,你不用担心。”
“你一个人会寂寞吧?我以后常来看你。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带你去看看外面好不好?那么多地方,我们一个一个去。妈妈,我也来给你唱歌吧,以后你不会疼了,你说过,墨墨唱歌你最喜欢听。”
“妈妈,妈妈……”
絮絮叨叨,一整天的时光流过。
抹去泪痕,子末起身站起来。风继续吹,丝毫不减冷冽。看着妈妈,她闭上眼睛,任风吹干脸庞。
心底的声音,不歇。
妈妈,我会好好的。一如你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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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进了晴园,再后来进了周家。”说到此,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是江琳的五官,轮廓却是周逸远的。
不是没有想过关于被收养的种种理由,没料到是这种。她不是私生女,却从出生开始便没有父亲。父亲不是回不来,而是不能回来。他陪在别人的身边,她的母亲没有丈夫,她没有父亲。
如果一辈子不知道真相,或许也就如此了。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挑开时间的疮疤?
知道真相比不知道更痛苦。
“送我回去,回我的家。”她要回家,不是那栋别墅,不是姓周的领地。
黑色的辉腾疾驰,最后在她住的楼下停住。
打开车门,她下车,背过身朝他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子末”,他顿了顿,向她的背影开口:“爱也好恨也好,你要发泄出来。”
子末低头苦笑,再扬首转过来,“周子辰,你真的是笨蛋。”
到了这个时候仍牵挂她,他明知他的爱,不可以得到回报。
言罢,她快速上楼。
余下他的身,在路灯下拖成长长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