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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可遇不可求

晚上,辗转反侧还是没有睡意,干脆起来继续敲下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满足了她对将来恋爱对象的所有想象。看见晏远的时候,她是那么想的。所以后来,也正应了张爱玲的那句话:遇到他的时候,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直至消失不见。

她以为他会是她在最好年华里最美的遇见,会是她一生中注定要爱的人。而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自以为爱得义无反顾,轰轰烈烈。起先是他在台上唱,她在台下看,到后来她也在台上,而他在她身后。她曾以为他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也没有别人比他更契合她,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她更懂他。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那些个漫长岁月,像是她自己做的一场春秋大梦,她不愿醒,也就不会醒,直至后来人走了,梦醒了,她还久久缓不过神来……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他是她青春岁月里的一场浩大遇见,同时,也是劫难。

直到后来温火火想起,她也还是只有感激,要是没有他,估计她就要错过她的许先生了——那个她生命中,真正对的人。

第一次见晏远,是在一次社团面试。J大附中之前还不叫J大附中,而是独立的老牌学校,有近一百多年历史,早些年出了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校风自由,一个高中办的比某些大学还要像个大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温火火初识晏远。

面试是在活动中心举行,底下乌泱泱坐了满教室的人。温火火面试完毕坐下等结果。面试的内容还包括朗诵,她因为早些跟着爸爸妈妈在大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又在妈妈的要求下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只要底下的学长学姐不是对她有意见,结果显而易见。

坐在座位上温火火想着明早要交的作业,她有些焦躁。这个时候旁边坐过来一个人:“同学,可以把你的书借我用一下吗?我来得晚没来得及……”

“给,拿去,书上有班级姓名,你到时候还我就行,我先撤了,拜拜。”不管旁边人的反应,温火火猫着腰出来溜回了教室。

下课后同学说有人找她,经过她的时候还挤眉弄眼:是个大帅哥哟。温火火不解,到了门口看见书才想起,哦,是来还书的。温火火看着那人的脸,突然记起她之前见过他,当时她还想,这是个危险的男生,遇到得躲远点。并不是每个长得帅的男生都可以招惹,就像眼前这位,浑身散发出我是坏男生你招惹不起的危险气息。

当时温火火一心想着要在高中重新洗牌,绝对不能重复当初,所以对自己要求很高,只一心奔着自己的理想的殿堂而去,脑中一直紧绷着一条线。她不想再发生任何让她无法掌控的事情。可她忘了,世事难料。

他叫晏远,是隔壁班班长。温火火从其他同学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想笑,真是大家都在忙着学习么,看起来那么痞气十足的人也能当班长?而对方就是班长,还经常和同是班长的温火火碰面。俩人难免会有接触,即使她总是冷着一张脸,晏远见了她也总会笑着打招呼。

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添乱。一天温火火做完习题,从习题册里抬起头来望向窗外。

那天阳光正好,照得那人笑着的侧脸,格外好看。温火火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

事情开始失控,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人群里找寻他的身影,会在同学谈论他名字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经过,会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神瞬间转到其他方向,会在听说他有演出的时候翘掉自习跑去看,就像她想象中一样,他站在舞台上,会发光,源源不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他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分科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了文,虽然文理分数相差无几,但她不想冒险,理科要学好,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她知道自己只是有些小聪明,单单靠着小聪明是不能考上她的那所殿堂级大学的,没错,她已经把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完整,而在她的规划里,没有晏远。

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出现变数,温火火顺利以班级第一的身份考入文科重点班,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在班级名单里找到了晏远的名字,离她不远。温火火一时间不知道是欢喜更多还是遗憾更甚。要是当初没有遇见他,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温火火想,可能那就是命运吧,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一切。

更让温火火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她的同桌。没错,就是会发生很多你知我知但大家不知故事的同桌。温火火已经很久没有和异性这么近距离过了,她每次都会下意识的坐在女生旁边,好像男生是瘟疫一样,能躲多远躲多远。在经历过顾小童和宋豊之后,她不打算再和任何一个男生发生交集。

造化弄人,当晏远一张帅气逼人的笑脸靠近她并问:“这位同学看着好脸熟,可以坐在你旁边吗?”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的点点头。

就这样,温火火开始了她梦一样的文科生生活。

晏远真的是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男孩子,他外向又讨喜,总是把周围的女生逗得开怀大笑,他体贴又细心,总会随身携带纸巾,他谈吐幽默知识渊博,他会一眼看破她的小尴尬而贴心地帮她遮掩,他对朋友大方又热心……

他很好,他对她亦很好。可她忘了,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不只是对她。

她几乎要沦陷在他日复一日的关怀陪伴里,有个人能时刻明白你所想,时刻同你嬉戏玩耍……他对她来讲,不亚于罂粟,致命吸引,她告诉自己不可以,不行,你要离他远一点,他,可能不是你的良人。他看似跳脱,可她总是能轻易捕捉到那一丝一闪而逝的落寞。直到,听同学讲起,他从小父母离异,从而当初有一段时间性格乖张叛逆。她最后的那根紧绷着的弦应声而断。

他因为比赛摔断了胳膊,她开始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包括帮他整理笔记、替他整理东西,一边整理一边嫌弃:你是猪吗,怎么每天都能这么乱。他看着她笑:谁让我有这么贤惠能干的同桌呢,是吧,同桌大人?她瞬间脸红,拿起水杯遮掩,他的,同桌大人,听起来……摇摇头,不能再想。她帮他打饭,和他一起吃饭,俩人几乎形影不离。他开玩笑:同桌大人,你要是我的女朋友就好了。她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咳嗽连连。他在一旁哈哈大笑,他的同桌大人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学校有大型演出,晏远怂恿她去,多好的机会,在最美的年华里要是不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以后老了躺在摇椅上回想的时候多可惜,她试着想象了一下他和她躺在摇椅上老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一脸认真:我跟你说真的,我可不想以后温小老太太回想往事的时候发现她最好的年华里就只有她的同桌老晏头还能拿来提一提。画面太美,温火火再也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他有了依赖,并且把他纳入她的未来。

温火火最后还是听从了晏远的建议。

平时下意识地不想引人注意,但到了该绽放的时候,她也毫无保留。她一直是矜持而骄傲的。

负责审节目的是刚毕业的年轻老师,希望突破以往搞出点新意,并没有特别的要求。温火火的两个节目很容易就通过了,原因还有一点,晏远是当天的主持人。

那个晚上,她一身黑色长裙,黑色纱帽,妆容精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神秘又带着几分慵懒,一首王菲的矜持,惊艳了全场。这只是她临时加的曲目。她真正的节目是诗朗诵。

摘下纱帽,她脊背直挺端庄地站在台上,想着在后台站着的那个人。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的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聚光灯下,她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不知,他,是否能听懂,她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以这样一种方式,讲给他听。他会懂吗?

那首诗温火火现在都能背下来,但现在她更喜欢三毛的《如果有来生》。

后来啊,演出结束,她接受着别人的赞美,同样听到了关于他的:你今天可真美,我的同桌大人。她仿佛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日子继续着,她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开始每天都无比期待,期待见到他,期待和他讲述她最近又读了哪些书,看到了哪些特别励志的事迹……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晏远最近一直很低迷,像是对生活没有了兴趣,情绪也无端反复无常,他变得暴躁易怒,有时候甚至不来上课,来了也只是趴睡在课桌上。温火火很担心,她搜集了很多励志的资料和书籍,他必须振作起来,才能和她一起进入那所殿堂级的大学,她甚至有时候会开始幻想以后的生活,她觉得生活充满了期待,只要想到他和她的未来,她就充满了斗志。她会跟他说,一时不觉,校园里花都开好了,一朵一朵,可爱非常。那天有只可爱的小鸟落在她附近,她随手撕下面包屑喂给它,小家伙就跟着她不走了,看起来像是画眉,非常活泼。他偶尔回应几句。

很快,她从他朋友那里听到了原因,家里人要送他出国。

一时间,温火火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就有了许先生看见的那一幕。

后来的后来,晏远还是走了,温火火到最后也没有见过他嘴里的女朋友,不想去,那是他的女朋友,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去见干什么,比一个高下吗?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温火火经常望着窗外发呆,又一个人离开了。她的身边,好像就不会有人愿意久驻。就连爸爸,也要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温火火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她开始失眠。

生活不该就这样轻易被放弃,她振作自己,逼自己集中注意力于学习,一次两次她都过来了,不信这次她会过不去。但不管她怎么努力,目光都似有似无地锁定国外的大学,好像非要和谁争一个高低。她办了退宿,搬回家住,一个人独来独往。她开始拼命学英语,耳机里天天循环播放英文歌、美文。她开始发现自己还是不能集中注意力,有时候会莫名胸闷,耳朵长时间耳鸣,眼前会突然发黑,就像三年前那样。

其实很多事她都会选择性遗忘。其实当初宋豊回来找她,她说只想专心中考,不想想其他,让他也别多想。其实在杜燕子走之前,班主任和爸爸轮流找她谈过话,说现在是中考的关键时刻,上什么样高中决定了将来上什么样的大学,让她离杜燕子远一些。其实她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是杜燕子还是走了,估计她也曾被叫去谈话。那个时候,她大病了一场,从那个时候起,就落下了不大不小的毛病。她会莫名地心慌胸闷,找不到原因,她开始习惯随身携带小零食,好像这样就能有点安全感。晏远还曾经取笑她,怎么到哪都带着吃的。

晏远,她不能继续想了。

距高考越来越近,她开始恐慌。很快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她拿着相机满校园地走,看着昔日的现在的同学,舍友,还有老师,那些一个个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惊觉她的青春就这么过去了,可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

很快到了高考那天,温火火突发身体不适,一边考试一边吃药。温爸爸在考场外等的一脸焦急。怎么办,难道再来一次?算了吧,没力气了。

高考出成绩,温火火名落孙山。她避不见客,天天日夜颠倒,日晒三竿不起。温爸爸看不下去,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去旅行。去哪儿?温火火背着硕大的背包,天大地大,没有可以容纳她的地方。她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YN碰到强迫买东西的导游,长得挺好看,骂的却难听,温火火要回了自己的东西,干脆自己一个人玩。去了YN又去香港再回BJ她跟在排着长长的队伍后头去天安门广场,跟小时候来变了很多,很多建筑修茸一新,没有变的是依旧站在广场上比剪刀手拍照的游客,然后一想,也不是当初那批游客了啊。在BJ徘徊了几天,觉得哪都一样,一个女孩子,毕竟也不安全,而且她有轻微洁癖,在酒店怎么都睡不好。坐在酒店的床上,突然间,她开始疯狂地想要回家,她想爷爷奶奶了。

再后来,温爸爸问她要不要复读,她摇头,胡乱填了几所学校,最后被现在所在的这所学校录取。哦,忘了说,在她高考结束后,温爸爸再婚了。

嗯,就这些了吧,温火火打了个哈切,准备上床睡觉了。临睡前她想,曾经不敢触碰的记忆,现在都能拿来讲,可见她是完全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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