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飞也似地逃回自家小院,从睡榻下面抓起一个小包袱,火急火燎地往后山逃窜。这包袱里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当,还有辛辛苦苦从榻底下找出来的父亲遗物,说什么也不能落下的。
纳兰家族屹立苍域西南,数百年的基业,气象万千,乃是乌坦城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虽然说老爷子过逝后,纳兰家族元气大伤,家里主事之人只剩下孤女寡母,风光不再,家境已经大不如前,可是豪门大院的景象果然名不虚传,府邸里亭宇楼阁不计其数,其间雕栏画栋相连,绿树成荫,花草芬芳,如同迷宫一般,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萧辰穿栏越楼,一路落跑,心里惶恐不安。平时和二小姐交手无数,以前心中还有点底气,可以凭着一腔血性拼上一拼,可这回自己干了亏心事,无理则心虚,连抵挡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终于发现,女人不管大小,都是不能得罪的,有些女人惹了简直要人老命。自己这回可是彻底将小姑奶奶二小姐得罪惨了,以后哪能还有好日子过?二小姐凶残无比,过境之处,十丈之内寸草不生,实在惹不得啊。
萧辰的家传步法武技三十六式,已得其父萧战天的几分真传,跑路绝对是一把好手。他慌不择路地专挑没有人的小径走,唯恐被二小姐逮住,不停地暗叹倒霉。本想悄悄观摩学习一下大小姐的纳兰家族魂诀秘技习练之法,却莫名其妙的撞上这么个破事,腥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臊。若不是自己机灵,偷偷多看了几眼,这回真是亏大了。
这么一想,萧辰心里总算找回一点场子,得意地咧了咧嘴,哪想扯动了红肿的脸庞,疼得他龇牙咧嘴地一哆嗦,心里又一阵阵的气苦,打人不打脸,这二小姐是哪个混帐师尊教出来的,真是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太给我辈丢脸了。顶你个肺啊,不就是误看了几眼么,值得下此毒手?以她睚眦必报的凶残德性,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难道我萧辰注定要远循天涯海角,从此隐姓埋名背井离乡?何等凄凉啊。
纳兰家族的后山是苍域蛮荒森林的一道支脉延伸,占地极广,修筑了高墙大院,阻断了蛮荒魂兽的侵入之路,稳稳镇守着乌坦城西面,为城中百姓带来了几分安宁。
蛮荒森林延绵不知几千里,其间古木苍天,异兽出没,时常蛮荒魂兽窜至纳兰家族后山,倒成了族人练手之物。后山也就成了纳兰家族内院精英的专用修习历练之地,平时有护卫巡视,守卫极为严密。
萧辰生性谨慎,一路上东侦西查,刻意避人耳目,唯恐被瞧破了行踪。哪想偷偷摸摸地还未曾靠近内院高墙,便有巡逻的护卫发现了他,大喝一声:“呔!前面那小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此处乃纳兰家族机密重地,寻常人等不得逗留,快速速离去!”
萧辰一看见那护卫,惊喜若颠,几步就蹿了过去,急急拉着他的衣袖,激动得热泪盈眶,哀嚎道:“相罕大哥,救命啊……”
那护卫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满脸的络腮胡子,模样十分凶横。大白天被人拉着袖子喊救命,诧异地瞧了两眼,大吃一惊:“咦,萧小哥,怎么是你?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了?”
萧辰慌乱逃命,如同丧家之犬,哪顾得了许多,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又是叶又是泥,头发也乱了,蓬头污面,模样狼狈不堪。也难怪相罕勇武看走了眼,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相罕氏是蛮姓,乃是纳兰家族四大嫡系护卫世族之一,追随纳兰老爷子多年,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比起萧氏护卫一族的一根独苗,可要风光得多。
纳兰家族立世数百年,培养的嫡系护卫多不胜数。家族护卫世代相传,逐渐形成了四大族系。可以说,纳兰家族能在苍域西南立足,四大姓氏的护卫们功不可没。四大护卫世族中,昆巴氏和加列氏是老牌的护卫一族,据说从纳兰家族先人立世开始,便跟随着打拼,家族护卫高手大多为这两家的嫡系之人。相罕氏和萧氏护卫一族是新晋之族,底蕴自然要差上许多。
四大姓氏护卫们同为其主,表面上同气连枝,相处甚好,但私底下的争斗可不少。每年家族护卫甄选比试之日,参加魂技测定的年轻子弟,为了出人头地,拼得天昏地暗,只想压人一头。
乱世出英雄,苍域以实力为尊。当年萧战天横空出世,修为最高,技压他人,成为纳兰家族的首领护卫,统领四大姓氏族系护卫,引起了许多不愤。奈何萧战天实力强悍,出了名的蛮横,直接将纳兰老爷子的青龙大弯刀当作尚方宝剑使,成天挥舞着要拿人试招。遇上这么个猛货护卫首领,谁敢与他争锋?其他三大姓氏护卫世族虽是痛心疾恶,却也还真拿他没办法,不服也不行。
眼前这大胡子护卫叫相罕勇武,其父与萧战天相交甚好。孤山一役后,纳兰家族护卫高手损失殆尽,人手不足,相罕勇武作为相罕氏一族的长子嫡孙,子承父业,也干起了护卫行当,对纳兰家族誓死效忠。
相罕勇武比萧辰年长几岁,看着萧辰长大,深知他的脾性。他这副凄惨的模样,定然又在外面惹了事,被人追得走投无路,跑到这后山避祸来了。好在这种事情对萧辰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相罕勇武倒也没感到什么意外。
真是虎父犬子啊,萧首领英明神武,英雄一世,他的儿子怎么如此脓包呢?相罕勇武看了萧辰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对他也是无可奈何,苦笑道:“萧小哥啊,你我同属护卫一族,又是忠烈之后,出生入死的世兄友谊,互相关照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这样隔三岔五地跑来讹我几个紫铜币,三天两头地又拉着我喊救命,也不太好吧?”
说起这些事儿,相罕勇武就一肚子怨气。当初萧小哥半讹半借,从他手里弄走了几百个紫铜币,一直没有还。相罕勇武以为他忘记了,委婉地提醒他,再给你十几个紫铜币,正好凑足整百数,你也好一起还我。哪知萧小哥似乎完全没听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几个月都躲着他不见踪影。相罕勇武的钱没讨要到,反而倒赔了紫铜币,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道理,相罕大哥真有见地,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萧小哥满脸正经之色,信誓旦旦地道:“所以我痛定思痛,幡然悔悟,决定洗心革面,进山潜心修习家传神技,从今往后自强自立,发誓要做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干一番可歌可泣的大事业。你看,这次将全部家当都带来了,已经做好了神技不成不出山的心理准备,够诚意了吧?”
躲祸就躲祸,还吹得这么清新脱俗,这萧小哥的脸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相罕勇武见他背后背着包袱,一副逃难的架势,偏生说得意气风发,也看得好笑。不过以这厮不要脸的德性,若是哪天不吹牛皮了,那才是咄咄怪事,说出来都没有人信了。
对于这厮厚如城墙的脸皮,相罕勇武也寻不着办法,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倒也不去拆他的台,点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萧首领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兴慰的。咦?你脸上怎么回事,受伤了?”
“这个嘛……”萧辰脸皮甚厚,也禁不住红了红。和女人干战打输了,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小姑娘掴了脸,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啊。这几个巴掌挨得太冤了,以我正直刚烈的脾性,怎么可能会鬼鬼祟祟地偷看纳兰家的小姐们沐浴呢?那可是她们主动洗澡给我看的,白看谁不看,我真的是无辜的。
萧辰真是有苦说不出,讷讷地哼几声,心中的郁闷自不用提了。不过,想起大小姐和二小姐沐浴时的情景,尤其是大小姐那曼妙玲珑的身姿,萧辰就觉得热血上涌,眼睛都发直了,口水流了半尺来长,回味无穷地叹道:“真是绝世无双的胸……器……咕噜……”
“凶……凶……器?”相罕勇武惊得骇然倒退两步,脸上出现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萧小哥你的铁脸神功已经练到了刀剑不伤的地步,难道这回遇到了上古魂器?”
“是啊,人形魂器,面目狰狞,很大很吓人……”萧辰抹了把口水,双手借势虚抓,咕噜咕噜急吞两口吐沫:“吓得我魂都没了,心脏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呢……”
“人形的魂器?”萧小哥受了伤,却是目泛贼光,嘴角偷笑,表情如此闷憋下作,实在是诡异得很。相罕勇武注视半晌,心下疑惑不解,萧小哥这是在干什么?莫非是在练一门神奇的武技不成?看他双脚不外不八,也不似站桩,可这双手成爪虚抓,含而不露,一抓一捏之间,节奏强烈,韵味十足,倒颇有几分雷霆万钧之势,还真有几分上乘武技的模样。
相罕勇武呆呆地愣了愣,突见他红肿的脸上,一个小巧纤细的掌印子隐约可见,顿时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笑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脸上的表情是个男人都懂:“真有你的!你小子又偷看人家小丫鬟洗澡,被人当场逮了个现行是不是?唉,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呢?萧小哥,你还是太年轻没经验啊,看你我志气相投,我来教你两招。话说偷看女人洗澡这种事情,须得夜黑风高才好办事,轻手轻脚,万万不可声张,悄悄地干活,看完就走,绝不能让人逮住现行……”
相罕大哥你个棒槌!萧辰愕然,吃惊地瞪大眼睛,仿佛不识识似地将相罕勇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心下十分惊奇,没想到相罕大哥也有这种特殊兴趣,竟然都总结出经验来了,同道中人啊,我可算找到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