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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幻境

这片海洋出奇的安静,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当我在鱼群的缝隙中看到帝国的海军战士被一条海蟒吞噬后,我大声呼喊,但是那声音很微弱,感觉就像小时候父王对我大吼大叫,而我用力捂住耳朵听到的朦朦胧胧的呼唤。

我想要找到其他战士,所以我拼尽全力向外游,但是鱼群一刻不停地包裹着我,每条鱼都有手掌大小,它们不断撞击着我的脸颊和手臂。更有一些鱼甚至咬住了我的安塔维纳之剑。

我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开始用安塔维纳清理鱼群。没有什么招式,因为它们的数目实在太多了,我随便挥舞长剑,就有成群的鱼被劈成两段,墨绿色的鱼汁在蓝宝石一样的水中渲开。但是这些鱼看起来无穷无尽,无论我如何劈斩都没能驱散它们。

就在我被一群小鱼弄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鱼群突然开始骚动——那是很明显的骚动,因为它们游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像是受到了惊吓,开始拼命的向上冲。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鱼突然奔逃,但我觉得这是我脱困的最好时机。于是我挥动着安塔维纳逆着鱼群向下游,鱼群逐渐稀薄,我也看到了身下的景象。

那是黑漆漆的一片深渊,里面偶尔闪动一些零星的光点。不得不承认,那片未知的黑暗让我怀有畏惧感。说实话,我是一个很善于克服恐惧感的男人,但是我也不傻,没必要无缘无故把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危险当中。所以当我脱离鱼群后,我并不准备继续向下游,也不想去看看那片黑暗中到底有什么怪物。

不过就当我准备掉头撤离的时候,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两点绿光正在缓缓地向我移动。

它移动的很慢,尤其是在这样的海底中,对距离的判断力仿佛突然失灵,让你根本察觉不到有东西在靠近。

当我终于意识到那两点绿光原来是什么怪物的眼睛时,我已经逃不掉了。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上下颚都布满了密集的利齿,每颗牙齿都和我一般大小。如果它只有一排牙的话,我猜自己很可能被它塞在牙缝里,但是它满嘴都是牙,如果我被他咬中,毫无疑问会变成番茄酱。

这时候我才明白包围自己的鱼群为什么会逃离,但有些迟了。那怪物冲了过来,用我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

我将安塔维纳横在胸前。

来吧!畜生!在你吃掉我之前看我能拔掉你几根钢牙!

我大吼一声,虽然我不确定那畜生能否听到,但是……它咬偏了。

它在与我不足三码的地方冲了过去,我能看到它暗银色的皮肤。而在它巨大的眼睛上,趴着一个人。

海鸥!

海鸥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袭击了那个怪物,他将自己的整个右臂连同匕首一同刺进了那怪物翠绿的瞳孔中。

那怪物疯狂了,它甩动着水蛇一样的身躯。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怪物和之前我看到的吞咬海军战士的怪物是同一个物种,而且,根本不是海蟒。

它身体细长,从头到尾逐渐收缩,皮肤裸露,没有鳞片,身体一侧有五六行的瘤状突起。这是一条活似海蟒的鱼,马头一样的脑袋上顶着鬃冠。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贤者给我讲的故事,他说西比比海中有一种横扫海底、摧毁一切的怪物,名字叫布伦希尔蒂。

布伦希尔蒂……

就是它了,跟贤者为我画的图形一模一样!小时候我觉得那位贤者一辈子成不了一个好的画家,但此刻我明白了,并不是他画的不好,而是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布伦希尔蒂庞大的身躯离我不远,它疯狂的速度却没在这片魔法之海中引起激流,于是我挥动安塔维纳之剑,准备助海鸥一臂之力。

就在我即将大展神威的时候,布伦希尔蒂突然甩动了尾巴,我被击中了。那感觉就像被一面坚固的城墙拍在身上,剧痛难忍,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左侧的臂骨和肋骨尽数断裂。但是更让人恐慌的是,我被强大的冲击力打入了海底漆黑的深渊。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我缓缓地向下沉。骨头断裂的疼痛时刻刺激着我的神经,所以我的大脑不再运转,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意识全部用来忍耐着疼痛,我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久,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后背落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时,是因为剧痛感突然消失。

像是一阵花香扑面,眼前突然亮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只布伦希尔蒂,它们笔直地悬在很远的地方,就像死了一样,那情形让我想到黑暗教会将人吊死后在圣堂天花板上挂成诡异的图形。我站了起来,身体很轻,就像被风托起来一般。我脚下是五颜六色的水草,及腰的水草铺成一片海底荒野,七彩缤纷的光束不知从哪里照下来,让我身处的世界格外明亮。

我仿佛来到了天堂。这里很美,而且我感受不到受伤的疼痛。

是幻境吗?还是我真的已经死了?

我试着动了动左臂,但是毫无感觉,所以我又挥舞了一下右手中的安塔维纳,一道道光束追逐着剑锋铺撒开来。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海草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低着头坐在海草中,只能看到浅绿色的长发。

我有些惊疑,在这里突然见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并不是一件非常让人放心的事。于是我将安塔维纳横在胸前,小心地向她逼近。

她穿着绿色的连衣短裙,上面布满着闪亮的鳞片,我不知道那是哪国服饰。

“你是谁?”我走到她身前,将长剑搭在她的脖子上,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根铁索,那黑漆漆的铁索上有图纹在流动。

她没有回答我,所以我移动了一下安塔维纳,将剑锋从她雪白的脖颈移到下巴,仰起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颊,但和常人有些不同,她的五官很鲜明,眼眸很绿,嘴唇很红。

当我看到她如翡翠般的双眼时,一股莫名奇妙的情绪涌上来,就像喝醉了酒,大脑昏昏沉沉。

“安塔维纳?”女孩开口了,但声音好像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而是从某个世界突然钻了出来。

听着她的声音,我大脑嗡地一下,然后产生撕裂般的疼痛。女孩碧绿的眼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陌生的画面。

我看到父王站在他的寝宫里,抱着一个婴儿开怀大笑。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斯普林达后继有人了!”

随着他大笑的声音,我看到婴儿极速长大,伴随着的是画面的不断更迭。

场景越来越熟悉,我逐渐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我记忆中的东西。那个绿瞳的女孩,从我眼睛中将我成长的轨迹窥探无遗。

我一点一点重温着自己的成长经历,却在看到一个女孩时吃了一惊。那个女孩总是穿着厚重的斗篷,戴着兜帽,她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十三岁那年突然消失。但我,毫无印象……

画面戛然而止,我猛地惊醒,浑身颤抖。而眼前的碧瞳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她背后张开了一双翅膀,翅膀被雪白的鳞甲覆盖。

“你是魔龙!”我吃惊之下慌忙后退。

但女孩已经冲了过来,她伸手扼住我的脖子。窒息感让我慌了神,我胡乱挥舞着安塔维纳之剑,鬼使神差地,我的长剑砍在女孩脖颈的铁索上。

叮!

一声脆响,我看到铁链上浮动的图纹消散了。

女孩嘴角扬了一下,她将我远远踢开,就像踢走失去作用的垃圾一样。接下来,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先是那双被鳞甲覆盖的双翼不断生长,然后是尾巴,最后,她的身体不断长大,完全变成了一条雪白的巨龙,困住她的锁链被挣断,她腾空而起。

下一秒,幻境一样的魔法世界发生地震,我看到淡蓝色的海水急速蒸发,斑斓的光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山洞漆黑的岩壁。

悬浮感突然消失,我再次下坠,这次,身下是真正的海洋。我感到有腥咸的海水灌到嘴里,窒息感强烈。

我强迫自己在海水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条雪白的巨龙腾空而起,它撞碎了山洞顶岩,飞上蔚蓝的天空。而碎裂的巨石像冰雹一样,狠狠地向我砸来。肋骨和手臂的痛感突然侵袭,我大脑一紧,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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