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含蓄的点了点头。
一口咬下去，初感是入口即化，味蕾中还夹着一股菡萏的芬芳，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二口咬下去，刚才的融化变成了实打实的质感，需咀嚼几下才能吞咽。
到了这第三口，
白芷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
天上的神仙，厨艺真是忒好了。
她决定赶明儿让朝雾上来历练几天，除了炼他那跛脚得不能见人的腾云术，更重要的是偷师几道吃食。
也算是他功德一件。
帝夋试问道：“味道如何？”
酝酿一番，白芷极力忍耐着嘴角抽搐的欣然，表情摆的也是含蓄委婉，淡淡笑答：“甚好。”
他似笑非笑眼神一斜，示意：“那你也为本君夹一块。”
白芷：“……”
虽说凡间的一般帝王用膳都会有贴身侍从服侍配菜，不过他们这些做惯了神仙的人本就不食五谷杂粮，所以这配菜小斯自然是没有的。
而帝夋的话中意思，透露出他添菜从不自己动筷子？
如今官逼民反。
白芷无奈，只好当一回小斯。
寻着往日朝雾的神色，她依葫芦画瓢般挑块墨黝黝像是烤糊的糕点放在帝夋碟盘中，模样摆得十分到位，半眯着眼睛，献媚着：“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帝夋觑了眼盘里的东西，提手间就往她嘴里送，一副坦然样子道：“这是你最喜欢的焦糖骨，你怎么就给我夹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恍然一顿。
等白芷结舌下，三秒回神。
僵硬着嘴角使劲咀嚼了两下。
心中五味杂陈的她，暗想着这年轻模样龙马精神的“爷爷”不会又把自己误当成了那女仙君的姑姑了吧？
这下尴尬了。
这下有得客套了。
白芷悲凉地望了一回天。
尴尬这种氛围一旦被触发，势必要有一方作为牺牲来打破尴尬，这帝夋当帝王当惯了，会屈尊降贵的开得出玩笑来？
是以这等光荣的使命，艰巨的任务，只好她自己扛下了。
须知扛得住扛，扛不住死扛的理儿。
思毕，白芷将脸色转换得一阵古怪，青白交加下，她佯装被这墨不溜秋的糕点哽住了嗓子，极力憋气使得面色潮红。
显有扛死的征兆。
面黑之下，几乎马上就要断气般。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顿惊得帝夋回神，只见他随手倒了杯水往前一递，道：“多大的人了，吃点东西都还会被噎成这样，你若是爱吃明日我让玉茗吩咐再做就是。”
话音一出，累得白芷心惊胆颤。
这感觉简直让人虎躯一震。
蛇胆一抖。
强装咳嗽的她一顿间狠狠咽了口口水，和着这嘴下嗓子眼的东西一撞，立马呛得面红粗脖子，说不出句所以然来。
活不该刚才装腔作势。
这下好了，扛死了。
若是让昆仑山上的神仙看到她如今这副憋屈样儿，肯定会嘲笑姥姥是越来越为老不尊了，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成这等神色，这帝夋委实是个人才。
全昆仑子民均敬他是条汉子。
帝夋看白芷咳得厉害，半起着身将水送入她口中。
温润入口，一股灵气蹿进腹腔，等她回神过来，胃中已然一股火辣辣的灼烧之感。
莫不是败露了行迹？
白芷不免目瞪口呆的盯着他手上的长角杯，呐呐道：“这里面可是酒。”
帝夋回头觑了一眼，答：“九曲酿制的桃花醉，不醉人。”
‘醉人’二字一出，头顶盖“嗡”的一声传来。
她显然脸色更丰富多彩。
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交替后，接下来发生的事，白芷只晓得是在云里雾里中飘过，令人一嗟三叹，扼腕不已。
她撇了撇嘴，啧啧两声：“你也实在是忒小气了。”
帝夋眉眼不变，也不生气似的笑了笑：“此话何解？”
她又不辞辛苦地解释着：“你我二人共饮，这小小的玉壶哪里够喝。”
不晓得是刚才那一口酒水冲了白芷那不大灵光的灵台，令她糊涂三分，还是这妮子在这朝御殿待的时间长了，竟长起了胆子。
颇有几分自来熟的神色。
帝夋见笑，挥手示意：“把后院的桃花醉再搬几坛子过来。”
言罢，白芷急忙拍手叫好。
九曲忍不住点出：“陛下，明日早朝还要商议给魔界公主大婚的贺礼以及天河水频频突涨的应策，今夜若是这般喝下去，……”
“无事，本君心里有数。”
她面上一喜，毫不避讳的拍了拍帝夋的胳膊，称赞着：“果然有王者风范，我喜欢。”
“我喜欢”一落，惊得九曲瞪出了他的杏仁眼。
姥姥真是直言不讳，不羁放纵。
……
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红香软玉，酒过三巡。
帝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趴在桌上的白芷，眼底一派清明：“酒量这么差，还要强喝下去，该说你如何是好！”
她面浮霞光，眼神朦胧间猛一抬头，直直回呛着：“仙友糊涂，老身我可是喝遍天下无敌手。”
檀香四溢，月帘轻柔。
帝夋一顿，并了并她额角散落的碎发，喃喃着：“你醉了，阿芷。”
“这是哪里的话，仙友眼神不行啊，我这样都能被看出是醉了。”及此，白芷拉着筷子敲了敲酒杯，待看清面前帝夋的眼底笑意后，心神荡漾起来，不禁伸手一摸，很成功的揩了他一把油。
动人心弦的一笑间，她似偷吃糖果后顽劣的孩子，嗤嗤道：“这小哥长得好生俊俏！”
俊朗的侧颜一顿。
帝夋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三下，从牙缝中嘣出行字来。
“是吗，摸得可还趁手。”
她打了个酒嗝，嘟嘟点头应是：“世间的神仙都说我白芷上神爱掳了俊俏仙君回去双修，今日，今日老身我便应了这句话。”
说完白芷便如饿狼扑兔，起身猛地上前一弓，扯着帝夋的衣服呐呐笑道：
“小哥从了本上神可好，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帝夋一愣，浑身乱颤了好一会儿。
却不料这厢白芷言笑晏晏，试图再上前几步，来个霸王强图，可她摇晃的身影脚下凳子一带，哐当一声，踉跄间合着一起摔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还真不迟。
帝夋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的胳膊，一番天旋地转，入耳传来了碟盘摔碎桌凳绊倒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