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喜欢女生,大多是从相貌开始的。
薛来来尤其如此。
对马非一刹那的美妙情愫,在经历过一个晚上的睡眠之后,浅淡了许多。
下车之前,三个女孩对薛来来不停地建议,说川上多好呀多好,一定要留在川上工作啊!
薛来来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觉得BJ好,若不是感到生活在首都压力太大,找工作艰难,他一定不会考虑回到川上这样的二线城市。
初夏时日的川上,倒是不愧有塞上江南的美誉,天气晴和,阳光轻触皮肤的时候温软美妙。道旁柳树成荫,桥下的河水很清澈,远远地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天空很蓝,空气的质量很好。
薛来来这才觉得,生活在川上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先回了趟家,待了一天后再到川上,暂住在大姨家。大姨家在川上城北的拆迁安置小区租了一层楼房,大姨身体有病不能干重活,常年在家里做饭,姨父在附近的工地上打工,表哥表妹还在上学,表姐在城中一家电梯销售公司当文员。
距离考试还有几天时间,薛来来也不复习,先找了找工作。第一天早上一个人出门四处转悠,找到一家文印店打了几份简历,返回的时候路过万达广场,突然心血来潮跑去买西装。
试了一套黑色的,穿在身上严谨得体,看上去很有气质,但是太贵,打折下来还要两千多,薛来来咋咋舌,说太贵了买不起。买衣服的阿姨就又给介绍了一套深蓝色有细长格子的,说你是刚参加工作吧?
薛来来想了想,说:“是啊。”
那阿姨就又说:“刚工作肯定没钱啦,这套便宜正好适合你。”帮着薛来来理了理衣服,极热情地问东问西。薛来来边试衣服边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头脑中想象着穿了西装去面试时的画面。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薛来来觉得还不错,阿姨又给找了双不知哪来的皮鞋配上,那套西装立马变得合身了不少。
一问价格也不便宜,薛来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买下来,完了又配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紫色的领带。接着又下到二楼,挑了一双鞋头尖尖的皮鞋,一身装备就配齐了。
虽说一下子便将两千多块钱花了出去,但是心中却有一种满载而归的充实感觉。
经过大厅服务台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客服小姐有没有什么招聘信息,客服小姐客客气气的,给了他们人力资源经理的联系方式,让薛来来自己打电话去问。
薛来来道谢离开,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充得很圆的气球,一下子变得信心满满起来。
下午的时候,薛来来打电话给川上万达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问他们招不招人。结果那人说暂时不招,过上几个月才可能有新的岗位。
薛来来有些泄气地挂了电话,如同气球被扎了一针似的,饱满的情绪瞬间萎靡不少。
没过多久,中国平安保险的人打来电话叫去面试,薛来来这才重又振奋精神,西装革履地出门。在小区门口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红牛,拦了辆出租前往金源大厦。
下了车,一阵紧张,试着说了说话,嗓子有点干,发出来的声音涩涩的而且没有力度。将一罐红牛喝完,再试着说话,音色就饱满圆润起来,薛来来这才整了整衣装走进大厦。
接待薛来来面试的是一个圆脸、二十四岁上下的温柔女孩,先让薛来来填写好登记信息,接着让他在网上完成一份测试。
一听还要测试,薛来来就有点郁闷,但也只好在女孩的安排下坐在电脑前耐着性子开始答题。
测试的内容分为生活常识、数学运算、情商测试几个部分。生活常识和数学运算相对而言好一点,情商这部分则是薛来来的软肋,更要命的是薛来来老老实实完全按照实际情况填写了答案。
结果可想而知,当第二天薛来来没有等到结果,打电话去问那个女孩的时候。女孩在电话里不好意思地说道:“其他几块没什么问题,就是情商这部分……分有点低了。”
事情过去,薛来来就有点后悔,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这种事上犯傻。诚实是一种美好的品德;老实则不然,往往和一个人不能很好地适应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相关联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薛来来去一家纺织加工企业面试了一趟。那家公司的规模不小,位于新城南郊的工业园区,薛来来花了三十块钱打的过去。
进了大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穿过一个花圃就到了大厅。大厅里很安静,正中摆着一个很大的鱼缸,鱼缸里不断有水注入,哗啦啦地响,里面几尾色彩绚丽的金鱼游来游去。
薛来来走到过道右边,到第一个门跟前,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只坐着两个女的,分别在一张桌上对着电脑忙什么。
薛来来迟疑了一下,走进去问:“请问面试是在哪里?”
其中一个女的侧过脸,面无表情地道:“就是这里。”另外一个则始终没有抬头。
说话的女人三十多岁,长相挺好看,表情则比较冷漠,淡淡地问:“面试什么啊?”
“档案管理员。”薛来来连忙回答。
“做个自我介绍吧。”女人边在电脑上敲字边漫不经心地说。
薛来来没想到这么直接,愣了愣,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反复思量过的几句话这时竟然半句都想不起来。酝酿了好一会,才嗫嚅着说了不到三句,说自己勤劳吃苦,做事认真,一定能做好本职工作,然后便戛然而止。
“这就完了?”女人自电脑屏幕前侧转脸问。
薛来来傻傻地回了一句:“这就是面试吗?”
女人冷笑了一声反问:“就是啊,难道不是吗?”
薛来来苦涩一笑,心想这工作肯定泡汤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女人倒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兴趣,挺了挺身子,主动说起档案管理岗位应该具备的一些基本条件。
女人说:“你的专业就不行。”
薛来来没有接口,内心却是腹诽不已:“简历你们又不是没看过,专业不行你们通知我来面试干吗?”
女人滔滔不绝,说了好一阵才停下,总算尽了义务似的,将身子靠回去,恢复到一脸漠然的状态,扬了一下下巴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来来想起最近学院老逼着让找工作的人赶紧签三方协议,而三方协议最关键的环节在于户口,薛来来的户口并不在川上,于是问了问单位能不能给解决户口。
女人似又要冷笑,但最后关头愣是忍住了,因而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有一点扭曲:“只有国企可以,私企谁给你解决户口啊!要不你能在川上买套房子,户口问题也就跟着解决了。”
薛来来不是滋味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离开,很奇怪自己竟然对这个一再鄙视他的女人并没有多少厌恶。
一出来,眼前面对着的是一条横向的宽阔笔直的马路,两边是很整齐的一排柳树,掠过树梢能看到远处厂房的蓝顶,更远处的贺兰山瞧上去一片朦胧。
各种各样的车辆呼啸来去,发出嘶啦的长长响声,使得鲜有行人的街上更显寂静。
走到一排柳树下,柳树环绕间,是一个供过往行人休息的水泥圆台。圆台周围摆了四个石墩,薛来来在其中一个石墩上坐下,摊开简历,拿出笔在背面空白处写自我介绍。
写完自我介绍,薛来来看看四下无人,大声念起来。念得断断续续,一点气势都没有,直到第四遍以后,才说得顺畅了一些。
明亮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一地斑点,偶尔一阵微弱的风,便跟着轻轻摇晃,薛来来觉得他就像是孤身一人坐在人生的舞台上,不远处繁华的都市离他很远很远。
有那么一瞬间,薛来来非常自信地想:“不就一个工作嘛,一定能够找得上。”但是那一点点异军突起的信心,只是冒了个头就又被失落的情绪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