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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乱战之殇(二)

散乱的雪花从天空零落,追忆的往昔皆已成雪。千山暮雪中,静穆的森林重重叠叠,覆盖着一座圣洁的城市。千里沃雪中,往日的宁静早已灰飞烟灭,如支离破碎的水晶,撒落一地的璀璨。延续千年的辉煌已不复存在,厄尔墨尼芬王城下,是白骨堆砌的坟场,是埋葬生命的十字架。乱战之殇,一切梦想都会因为这场乱战而破碎颠覆。

:“散落吧,花粉风轻语。”维克多·法拉希尔双手上扬,一朵硕大的蓓蕾出现在他的身前,妖冶的花瓣在雪花的映忖下片片凋零,化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凋谢的花之哀伤,她会将她的愤怒施加在剑刃之尖。伊利亚特,感受恐惧的袭临吧。”

窸窣之音从苍穹之顶由远及近,人们仰望天空,却只见一片如彩虹包裹着的血色光芒映射而下,遮天蔽日。一柄柄微小至极的刀刃如飞蝗般从天而降,在人们恐慌的眼神中急剧放大!如同雷雨般的爆鸣声传来,伊利亚特所发出的万千匝幽光在一瞬间便被绞碎为齑粉。然而百花葬仅仅停顿片刻,便化为一条血色浊流,肆虐在龙卫军阵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浊流所过之处,断肢残臂随处可见。破败的人体器官混合着鲜血洒满战场,洇散的血流汇聚成河,浸染了整片雪野。血色浊流便如同一柄死神之镰,瞬间收割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伊狄修斯闭上双眼,不忍再目睹这一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

维克多傲立长空,如同俯视蝼蚁一般注视着四处溃散的龙卫军,缓缓道:“花粉风,顾名思义。其散落的千万朵花瓣会如花粉般幻化成千万朵微小的刀刃,在狂风暴雪的催动下扩散开来,于无形中割取他人的生命。伊利亚特,你的罪孽无法饶恕,这便算是我送给你们这些渎神者的礼物吧!”

:“哼哼,维克多。这便是你那无耻丑陋的嘴脸吗?自诩正义之人终将为正义所灭。时间已不多,便让你领教我真正的实力吧。”伊利亚特双手合十,又缓缓向两旁展开。一柄如同紫水晶雕镂的权杖已悄然悬浮在他的身前。数条雷电幻化的虬龙盘旋围绕于其上,散发着令人悸动的星辰之辉。

:“这……这是群雷之心?”维克多难以置信的说道:“群雷之心本为创元之战时精灵族联军统帅艾尔拉菲亚女皇陛下所持有。在最后的黑石塔下一役中,艾尔拉菲亚女皇陛下不幸殒落。因此,群雷之心便也随着她的死去而隐匿无踪,为世人所淡忘。想不到,千年之后,它竟会沦落到你这种无耻之人的手中。”

:“不错!不然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地为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卖命吗?正是为了这群雷之心神杖,为了成就至高的武道,我悖弃了信仰,抛弃了灵魂。只要我屹立于大陆的顶端,这个世界的规则便可容我践踏!”伊利亚特目光痴迷地抚摸着紫金之雷环绕的群雷之心,如同一只发情的野兽。

:“群雷之心又怎样?”维克多又恢复了以往那般的淡漠:“即使再强大的武器,也有它自己的归属。群雷之心本为九天神谕极罚之雷冥集而成,岂是你这等卑劣之人……。”话音未落,一道弧形光环已从维克多身边逝去。维克多侧身躲避,却依旧被雷电刮伤,丝丝血渍顺着他下垂的手指滴落,飘散在风雪中。

:“不要再在这里大言不惭了!”伊利亚特已状若疯狂,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维克多·法拉希尔,接下来你将要见证的会是我的全部实力。作为我值得欣赏的对手,我会用最炫丽的星术法将你击败。你可别动摇,架势别崩溃,绷紧神经,任何一秒都别松懈,也许战斗会在一瞬间结束。解锭·群雷之心。”伊利亚特双手不断地交叉合十,做着诡异至极的动作。

:“哼哼!在结印吗?伊利亚特,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渺小卑微之人终究如同海面的水花,永远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真的吗?”伊利亚特讥讽道:“看来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一滴鲜血从他的眉心激射而出,划过玄奥的弧线,在群雷之心表面洇散开来,缓缓溶入杖身中。

:“不好,这是破弃咏唱术!维克多,快阻止他。”一直缄默寡言的伊狄修斯终于开口,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已显露出些许凝重。

:“太迟了。”放浪形骸的笑声传来:“维克多·法拉希尔,过度自信是你失败的根源。准备承受雷神的怒火吧!”

群雷之心权杖忽地悬浮起来。浩荡的星辰雷力源源不断地凝集于此,在群雷之心表面构成一道道如紫水晶雕镂的波纹屏障。群星映耀中,它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缩小蜕变,凝结成一粒米珠大小的玲珑宝石。黯淡的紫耀鎏转其上,如巨龙吐息,令人心悸。

:“这便是群雷之心的第二形态。恐惧源于心,维克多,目睹死亡的降临吧!”伊利亚特猛然间将手中的群雷之心砸向额头。闷哼声中,一道光柱已从他的眉心直射苍穹,氤氲的雷电之力瞬间迸发,如烈焰般燃遍他的全身。紫耀掩映中,伊利亚特宛若战神般凌立长空。一颗墨色辉石已然镶嵌晕染在他的眉心。

:“哦?目睹了这个形态你还有战斗的意志吗?还是真正不知恐惧为何物?可惜了,不世出的天才,即将在这肮脏的交易中罔送性命。”

伊利亚特神情肃穆,满脸凝重,任凭风雪吹打他的衣襟,也未曾移动分毫。只见他一手指天,一手抚额,低沉的咏唱声如音符般扣人心弦:“净罪之塔,隐隐渗出混沌的纹章,潮涌、否定、荼毒、残杀,吱吱作响;背脊之塔,于冥雷之壁刻下六花,沉沦、绝对、抢夺、割除,摇摇晃晃。”

突然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天空,只见伊利亚特颤抖着挪开遮挡额头的手,数道血流顺着他的眉心流淌而下,狰狞可怖。可见此时的他已支撑到了极限。

咳出一滩血污,伊利亚特痛苦道:“没想到……群雷之心。呃,你依旧不肯饶恕你的主人吗?可是这一次……。”

:“啊!……”伊利亚特仰天长啸,冠间发带瞬间崩坏,长发凌乱纷飞,状如魔神。一股血箭飙射而出,与眉心辉石混淆一体,渐渐将其侵染成一枚血珠。

天幕地垂下来,层层暗云,铺天盖地。乌云之上,狂暴的血色闪电肆虐八方,如洪水猛兽般吞噬世间一切。

:“神说,腥兽之骨,黑白罗布,云海之极,苍蓝队列,神之足迹所之处,即为罪孽之渊;神说,日夜更迭,源水烛花,万生万物皆有因;神说,冠以人类之名的东西,禁锢人心,节制真理的面具,惩戒人心。不知罪梦之壁,不知噩魇之瞳。于桀骜之巅洒下狂雷。封杀、齑粉、祛除殆尽吧!神禁术·审判之眼。”

随着咒语咏唱完毕,伊利亚特一口逆血夺口喷出,早已精疲力尽的他如破木偶般从天空坠落,危在旦夕。然而此刻他的生死却已无人注意。

仿佛来自千古之厥音,天空之上云袭潮卷。庞大的云团漩涡在天际交汇成形,遮天蔽日。

以维克多为原点半径一公里内的地面在瞬间崩溃、坍塌。凹陷成一道深达百米的球形沟壑深渊。维克多还没做出应对,五条粗大的铁索却已牢牢缠绕捆绑住了他的身躯。:“这…这是?”铁链突然拉伸,从五方展开,呈五菱形将维克多紧箍在半空中。无数块墓碑猛地从天空砸下,如层层枷锁般横亘在铁链上。

:“这就是群雷之心在完全解放状态下神禁术的威力,然而它却仅仅只完成了一半。维克多·法拉希尔,知晓自身的无力吧!”灰头土脸的伊利亚特从草丛中爬起,此时的他已完全萎顿在地。然而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

墓碑上闪烁的金色铭文倏地全部亮起,五根铁链在刹那间燃烧起来,奔腾的金色雷力在紫焰中鎏转,似乎在迎接什么的到来。惊呼声中,空中的漩涡眼急剧放大。一根擎天的图腾雷柱从如墨的云端崭露头角。它笔直地坠落,压迫着世间的一切,看似缓慢,却已禁锢了空间,隔绝了时间。

人们忽然发现此时就连抬头便也成了奢望,强大的压力宛若神明一般迫使他们不得不以下跪的姿态来迎接神祗的到来。而此时处于神禁术中央的维克多却……

嘴角微微上翘,维克多道:“伊利亚特,这便是你的全部实力吗?可笑!你只是让我稍微享受了一下呢!”清风吹扬起他肩头的白色长发。隐约中,一座白羊座星宫图已悄然显现在他的身后,闪耀的十一颗星昭示着他至高无上的权威。

大地抖动起来,整片森林中的树木如同活了一般疯狂律动着。点点绿光在树叶间辗转腾挪,悬浮在半空中,不断向维克多的身体积聚汇集。维克多此时已宛如一块翡翠玛瑙般晶莹剔透,无比庞大的生命气息溢满身体。

他的声音如同诗歌般悦耳,但却十分低沉:“尺寸光阴,尽缩于心,刹那芳华,无影无形。彼方·七莲之心,一为青之心,二为生之灵,三为白之心,四为魂之魄,五为黑之心,六为弑之冥,七为血羽心。雪白光辉、鲜红散荆、逆向卷曲、如影随形,相互咬合后的沉沦。绽放·血雨耀天击。”

叮咛,维克多手中法杖突然碎裂,化为莹莹光雨,散落四方。一朵玫瑰色的白莲徽记已然烙印于他的眉心。时间在此刻似乎已经停滞不前,狂暴的飞雪瞬间在空中凝结,化为无数片七色莲瓣,洒落在这片纯白的世界。

:“静谧之地,幽幽无音;沉睡之灵,寂灭无形。玷污这方土地的罪人,用你的鲜血来洗脱你不可逾越的罪孽吧!”怜悯的神色一闪而逝。顿时,狂野的生命气息在他体内猛然炸开,肆虐的星辰之力喷薄而出,如潮水般不断敲击晃动的锁链。七彩霞光透体而出,隐隐中竟凝结成一朵美轮美奂的冰中雪莲。莲分七瓣,化尘飞凫。在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萦绕下,维克多宛如仙子般伫立其中。七彩莲瓣将他层层包裹,又缓缓舒展。闭合间,无尽的星力激荡澎湃。一直禁锢着他的铁索剧烈抖动起来,墓碑上的金色铭文时断时续,仿佛承受着极大地负荷。

:“散!”维克多一指探出,距离他最近的那片赤红色莲瓣竟已寸寸龟裂,如同纸片般飘荡在空气中。

:“哼哼。维克多,这便是你所谓的能力?似乎……。”伊利亚特哑然失笑,然而下一刻他却再也笑不出声来。只见在那五根紧绷的铁索上已插满了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红色碎片,如刀刃般犬牙交错着。黯淡的红光遍布锁链,尺寸之间,竟已完全被维克多的星力覆盖。

:“裂!”淡然声中,横亘于天空中的封印骤然崩解。早已千疮百孔的锁链再也不堪重负,寸寸碎裂,化为团团炽火,从空中坠落。

:“这,这不可能!”伊利亚特惊愕道。然而,现实没有留存给伊利亚特更多地思考空间。已然解除束缚的维克多身形飘转,以脚踏飞燕之势凌空踩在一朵莲瓣之上。他所面对的,正是那根急剧坠落的擎天雷柱。丝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正面对抗这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即使是他也不禁受了沉重的内伤。白羊座星宫阵图再次浮现在他身后,只是在十一颗堕星的环绕中却不断地出现了一个个杂驳的符文。

:“合!”维克多十指交互、双手上扬,在空中划出一道柔美的弧线,作出一个托举的姿势。一丝金辉印入他眉心的烙印中,他脚下的六色莲瓣竟快速地回旋起来。六色彩芒交相辉映,糅合一体,萦散着如虹霞般瑰丽的色泽,众人已被天空中这似星辰般璀璨的烁光征服,便连眼前的生死也已置之度外。

不知何时,维克多上托的掌心中已出现了一朵玲珑剔透的白莲。小巧的白莲缓缓展开,左右摆动,摇曳生姿。裸露出了一枚隐匿在莲蕊中的金色莲子。

:“击!”一声暴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维克多腾空而起,竟如陨星般笔直撞向下坠的雷柱,竟似要与其同归於尽一般。

:“维克多,你疯了?!难道你想以区区肉体之身来抵御这已臻十阶星力的神禁之威吗?”伊狄修斯即刻出声喝止,急切的神色浮现眉梢。:“住口,修斯。”维克多双眉一凝:“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战斗。”他咬紧牙关,目眦欲裂。急剧膨胀的星压犹如泰山压顶般撕裂着他的身躯。大蓬鲜血顺着他的周身溢出,雪白的袍服已瞬间被浸染成一件血裳。在擎天图腾雷柱前,维克多宛若一只羸弱的飞蛾,却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去。

耀眼的光芒湮没了一切,通天彻地的金芒贯穿雷柱,洇散成一朵硕大无篷的金色菡萏。以雷柱方尖为端,数道狭长可怖的金色裂痕布满柱身。众人只觉身体骤然一紧,如空气剥离般的窒息迫使脑中一阵眩晕,恍惚中雷柱急遽下坠的趋势骤然停顿,一声剧烈的轰鸣震彻霄汉。雷柱竟在那毫不起眼的一击中訇然崩裂,碎石纷飞,划出优美的火尾,零落于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一切又都归于阒寂,灰白的天空,灰白的云。翻覆的乌云已愀然退却,唯有劲风席席,拂动着半空中维克多的猎猎衣襟。

微微转头,对伊狄修斯报以一个惨淡的微笑,维克多哂笑道:“修斯,幸不辱命。”眼皮一翻,他已从高空跌落,耳边凛冽的风声却已听不见了,只有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依旧刺痛着他虚弱的神经。在抵挡的刹那,一枚碎石如箭镞般洞穿了他的左肺。

一双莹润的手托住了他孱弱的身躯,伊狄修斯静静伫立,俯视怀中的人:“苍生何辜?也许这一切便是定数……伊利亚特,这也是你一早便设计好的吧。”冷峻的脸庞,透露着一丝轻蔑,伊利亚特冷然道:“可笑!强者的命运在于舍弃?为了守护万千生灵而放弃生命,与痴人无异。这是他自己的抉择,与我有何关系?假意的仁慈只会白白枉送性命。哼哼,为了抵御雷柱而心力交竭吗?那么……”嗜血的嘴唇****过干涸的血渍,伊利亚特迟钝地抬起了右手:“死吧!”

一札竹笺缓慢打开。以六芒为引,紫辰为星,六合中跳动着六枚血色符篆,竟一一印入卷轴上镌刻的魔纹中,黯淡无光的符咒在瞬间全部亮起。

:“啊!……”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震慑人心,晕厥在伊狄修斯怀中的维克多竟诡异地睁大双眼,充满恐惧与狂乱的眼珠四处乱转,几乎要突出眼眶来。他的双手仿佛被看不见的事物操纵着,痉挛着胡乱抓向四周,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干瘪下去。

:“无法原谅,绝对不可饶恕!你们可知这将付出多么沉痛的代价?”颤抖着注视怀中如花朵般急遽枯萎的生命,紧握双拳,伊狄修斯赤红着双目抬起了头:“千年锱铢堆垒,一朝倾覆!”如海浪般叠加的深蓝色波纹氤氲在维克多的体表,却依旧无法挽回他即将流逝的生命。:“哈哈!迟了!太迟了!痛苦吧!折磨吧!挣扎吧!然后,死吧!”伊利亚特狂妄地大笑着:“生命堆砌的兽骨,逢迎它主人的莅临吧!这纷繁复扰的圣元,只有强者才能予以支配。”

霎时间,山摇海啸,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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