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我若有所思。
“是！”成刚干脆地答道，“在成刚看来，小蝶就是个好姑娘，断不能让她嫁与旁人做妾。”
“噢？是吗？”我问。
成刚再道：“是！其实成刚倾慕小蝶已久，只是不能确定小蝶的意思，所以才一直瞒着，还望夫人见谅！”
在这个封建主义的年代，下人们不能互相往来，男女更是有别；成刚喜欢我的丫环，在他看来是犯了大错的，而且他说出这样的话，与小蝶也是名誉有损的。只是，他断不能看小蝶嫁与旁人去做妾，如此他只好孤注一掷。
“这……”
“请夫人成全！成刚此生只认小蝶一个人，成刚会对小蝶好，请夫人放心！”成刚信誓旦旦。
一生只认一人？我看向慕容轩，看来俩个人一样。
我看向成刚，一脸为难，“这可如何是好？我本想替小蝶做主，将来若有人欺负她了，我也能替她出头。若小蝶嫁给了你，你又是七爷的人……”我叹口气摇摇头，“不可不可，万一你将来欺负她、嫌弃她，我都没能力替她做主，不行不行。”
“成刚向夫人保证，成刚会以小蝶为重，绝不会欺负她嫌弃她！”成刚伸出手起誓，“更可以像七爷保证！”
这是想让慕容轩替他说话啊？
我不着痕迹地看向慕容轩，慕容轩一脸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没有帮成刚，只淡淡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成刚完全失了主意，我又不相信他，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郑重道：“夫人尽可放心！成刚愿再过两年迎娶小蝶，这两年夫人大可替小蝶好好观察考验成刚！成刚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想过要考验成刚，但显然这句话是今天最好的结束语。
我知道在成刚和小蝶的心里，慕容轩最大我最大，让他们忤逆我们的意思实在需要勇气；而成刚愿意为了小蝶鼓足勇气，更说出这样保证的话来，再加上慕容轩的话和我对成刚的了解，我相信成刚可以照顾好小蝶，对小蝶也是真心。
“你都如此说了，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我顺着台阶往下走，不忘威胁一番成刚，“但话又说回来，一张嘴说出什么来都容易，做起来却难。这两年如果你不能真心待小蝶，以诚想待以礼相处，我可是会为小蝶做主的，小蝶是个好姑娘，我一定会替她好好物色，她还有我这个靠山……”我看一眼慕容轩，问他：“你说是吧，七爷？”
小蝶有我，我有慕容轩，成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慕容轩看我一眼，知道我的用意，含笑点了头，说：“是。”
于是我非常‘和蔼’地看一眼成刚。成刚自然是将我的话听了进去的，也明白我的意思，点头道：“是，成刚明白！”语毕擦了擦汗。
没等他擦完我又开了口，“现在一切都是我的意思，但我一切还是以小蝶为主……小蝶如果不答应，即使七爷开口，我也不能答应，成刚你明白吗？”
成刚擦汗的手顿在空中，半晌道：“……明，明白。”
这么不厚道我也是够了，于是开口安慰成刚，“你也不要紧张，我相信你如果真心对小蝶，她会答应的。可别说我不照顾你，凡事讲一个诚字，没人敌得过真正的追求，你真诚真心，谁也会被打动的明白吗？”
我诚恳真诚，一番话发自肺腑，成刚明白我的意思，“是，多谢夫人！”
“今天的事我不会对小蝶提，这样你最能看懂小蝶的心意。至于往后说不说，你说了算。”我又道。
成刚感恩，他喜欢小蝶，自然想确定小蝶的心意。若今天的事小蝶知道了，只怕会掺杂其它的因素，对他的心也不会那么纯粹，我这么说他自是感激。
成刚情绪一起一落的，甚至称得上跌宕，见我没话说了，赶紧走了出去。
我看着成刚小跑的背影，虽然觉得有些不厚道，但总算敲定了成刚对小蝶的心，心情自然十分高兴。
慕容轩一直默默不语，心里对我刮目相看。这样的心思跟她平常实在不像，欲擒故纵，请君入瓮，软硬兼施，一番进退得当，成刚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可见她将小蝶看得很重要，又可见她对情爱之事是了解的，那为什么她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心意？她关心别人来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落到自己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迟钝。如果说小蝶尚懵懂不懂成刚的心意，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如果不懂自己的心意，那他是不是更应该表现的再主动一点？让她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他的情意，让她面对自己。这跟逼迫无关，她如果真的对自己毫无情意，他自然不会强迫；可如果她对自己有情呢？
慕容轩看了我一眼，眼神颇具深意，我正纳闷呢，他开了口：“我想让你试着管理慕容家的账目，你觉得如何？”
我愣住，慕容家的账目？来往生意的对账？
慕容轩看我脸色，以为我犯难，又道：“你可以慢慢来，先从一些小账目开始，我再慢慢把往来的账目全交给你。”他顿了顿又解释道：“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放在经营上，你觉得呢？”
这是什么意思？要把经济大全交给我？为什么？
“以后我亲自教你如何？”
慕容轩看我，我看慕容轩。
慕容轩的心思很简单，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个理由最正当不过；她有机会更多的了解他，两个人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诚然，我从到这来儿几个月里，一直都是无所事事的角色，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事实上慕容轩面面俱到根本也不会需要我，而我也不打算做个女强人。
上辈子难道没累够？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安安静静做个闲人。他的那些什么生意、往来、账目的什么我统统不感兴趣，也不想去了解。即使我比慕容轩多进化了几百年，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他聪明。更何况古时候女人不都是什么都不管的吗？慕容轩干吗突然这么说？暗指我吃白饭了？他这么大的家业多养一个人也不碍事吧？
慕容轩的诚意让我感动，这代表他相信我，愿意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我。
我笑着说：“七爷太看得起我了，我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但我不想学，可以不学吗？”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我只想睡了吃，吃了睡。不想承担这么重的责任，至少现在是。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道：“主要是我笨，脑子转不过来，我不会算账的！我不还是经常忘记你的事我自己的事吗？再说你跟成刚不是一直都处理得很好吗？”
慕容轩想找个理由把我留在身边，他也并不是十分有把握我会答应。我一说经常忘记事情倒叫他记起来我的伤，这半年来大伤小伤不断，到底是他心急了。
我看不出来慕容轩在想什么，心里又想这么拒绝他有点不给他面子；被他一‘提醒’我是吃白饭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又对他说：“账目的事情我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这样吧，府里的事情不是一直成刚在打理吗？以后府里的事情交给我，让成刚专心帮你怎么样？”
慕容轩也已打定主意不让我管账目的事，想让我好好休养；我一提要管府里的事情，他倒有些为难了。
慕容轩略带歉意地说：“是我忘记了你受伤的事，还没有完全恢复，府里的事情还是让成刚来吧……”
我受的伤早好了，他居然还放在心上。我赶紧打断他说：“不用不用！这个应该是可以的，有点事做也好，就让成刚帮你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怎么样？”
慕容轩看我一眼，沉顿了一下说：“好。”
成刚和我交接了三天，大事小事都记在本子上，我便开始接替了成刚管理府里的事务。事无巨细，每个月给下人发工钱，往来出入购买采办，下人请假出工，包括出去买菜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小蝶是我的助手，跟着我也忙的不亦乐乎。
成刚也是沉得住气的，一直没和小蝶挑明，变着法的对小蝶好。我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就是难为他每次还要看我似笑非笑的眼神。
慕容轩出过差好几回，每次出去个数天才回来，上次替我带了件披风回来。貂绒的毛领，流光的绸缎，图案是点点的梅花。
他不说但我看得出来，这件披风很值钱。
早上小蝶一给我穿上，就赞叹了起来：“七爷的眼光真是太好了！小姐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我笑了笑没说话，这件披风的确很好看。天气已经转凉，大家纷纷都换上了冬装。小蝶今天也穿了件勾花的夹袄，梳了发髻，整个人精神可爱。
看来这丫头被成刚宠得很。
小姐看见我笑，不明所以：“小姐你笑什么啊？”
我看小蝶一眼，漫不经心的答：“我笑，这两天没见到成刚……”
小蝶知我取笑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说：“他昨天还来给小姐你请安呢……”
我笑了笑继续说：“是啊，也不知道是来给我请安的还是来看谁的。”
“小姐！”小蝶推了我一把，脸红得不像样子。
成刚已经跟她表明过心意，她起先不好意思，好几天没理成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真的就好了起来。成刚和小蝶都是守礼的，每天聊聊天、见个面抛个媚眼什么的，难为我和慕容轩两个人装没看见。
府里来往出入的账目，我每天都会和慕容轩对账。固定一个时辰，对完然后吃饭，我回我的房间，他睡他的房间。
“夫人！”
思忖间，外面响起敲门声。刘妈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每天都要来我这里领买菜的钱。
慕容轩曾说过要单独给我僻一间书房，我嫌麻烦，就什么都在自己屋里办了。
小蝶听到声音赶紧去开了门，生怕我再取笑她。小蝶一打开门惊了一声，转身惊喜地对我说：“小姐！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地上全白了！”
我说今天外面怎么格外的亮呢。
刘妈抖抖身上的雪，将身走了进来。对我略施一礼：“夫人早，老奴来领份钱。”
我嗯一声，小蝶从袖口里掏出来准备好的钱递给她。“刘妈，给！”
“哎！”刘妈应一声接过，“这两日天气越发冷了，夫人要多注意身体呢！厨房每天都有熬好的姜汤，夫人要尽管来取，都是现成的！”
我笑着点头：“知道了，谢谢刘妈！”
刘妈是个热心肠的，她甚至还跟我提过怎么样容易怀孩子……孩子……但人是很好的，在慕容府好些年了，家里孩子也孝顺。
我看看外面的雪，还在飘飘洒洒的下，银装素裹的一片。
我转身又对刘妈说：“天气冷，你也多注意身体，姜汤大家都可以喝，不必特意为我留着。今天雪大，买什么可以找门房的人去，你叮嘱好了，他们不敢出错的。”
刘妈乐呵呵的笑道：“谢夫人挂念，我身体好得很！厨房的事可不能马虎，一日三餐最重要，我自己去最放心也会小心的！”
我笑了笑：“那就好，实在不行可以找个人陪着。我在份钱里多放了一些钱，现在冬天，什么都贵些，你做主就好。”
“好、好！”刘妈笑着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最好了！关心下人从来不摆架子，大家对你可服气了！比那时候成刚还让大家服气！”小蝶对我说。
我促狭：“是吗？那是我好还是成刚好啊？”
小蝶又红了脸，“小姐……”
“好了，我不说了！省得成刚以为我欺负你，暗地里再向七爷告状，那我就划不来了！”
“小姐！”
慕容轩念及冬日冷，在我房里置了个暖炉，里面暖哄哄的烧着炭。来到外面才觉得冷，我搓搓手仍然好兴致。小蝶跟我身后也是一副很高兴的姿态。
院里的腊梅开得正好，红色的花蕊与白雪相得益彰，安谧而沉静。
好美的画面。
我和小蝶看得痴了，完全不知慕容轩和成刚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们。慕容轩穿得月白色的长衫，外面是一件灰白色的毛领厚披风，头发半扎起来，整个人修长挺拔，负手静静看着我。
这是在这里见到的第一场雪，下得这样大这样白，我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回头看看小蝶，她正望着腊梅出神呢，我悄悄挪开两步，团了团雪朝小蝶砸过去。
“啊－－”小蝶惊呼，不知道哪来的雪打在她肩上，回头一看见是我立刻嚷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这样？我今天穿得新衣……小姐！”
未没等她说完我又团了团雪砸过去，正砸在她的新袄子上。她赶紧伸手去拂雪，嘴里不住地说：“小姐……不要砸了，小姐！”说着向我跑过来企图阻止我。
我笑着手里没停，又团了雪砸她，“你还手啊，看谁厉害！”说着又一声，雪球砸在了她身上。
“哼！”小蝶连续被我打了两次，双手一插腰，生气地瞪着我。
我无辜地瞪回去，只见她弯腰从地上也团了雪要向我砸过来。
我看着她的样子赶紧说道：“小蝶，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势往天上一指让小蝶去看，果然她忘了扔雪球，抬了头望天上看。我瞅准空又往她身上扔了团雪球。
“哈哈……小蝶你笨死了！”我仰天长笑。
小蝶一脸黑线，知道我故意骗她，再不相信我，一把把手里的雪球扔了过来。
我侧身一偏，雪球从我的衣摆擦过去。我立刻又笑她：“哈哈……我站着你都没打中，笨死了！”
小蝶不服气，立刻又弯腰从地上团雪打我。但她哪是我的对手，起先她还顾着衣服，总是被我打中，后来干脆也不顾了，我跟她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成刚看着我被打中，眉毛突突地跳－－夫人身上那件披风是上好的料子，除了宫里外面怕就这一件。小蝶啊小蝶，如果夫人要赔，卖了他也赔不起啊！
慕容轩含笑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她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记忆里翻涌出与她初识的场景，她在雪地里放飞那只受伤的鸟儿时，也是这样灿烂地笑容。
他何其幸运拥有了她，能一直在她的身边。
我跟小蝶打得不可开交，从院里打到走廊上，小蝶弯腰团雪起了身正要打我，忽得就愣住了。手里的雪也没丢，对我说：“小姐……七爷……”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往后看。
小蝶啊小蝶，你当我傻啊，这招我才用过！
“七爷？七爷怎么了？骗人都不会，能不能换个新鲜的？”我笑她，作势要把手里的雪扔出去，但手都举到头顶了她都没动。
这孩子，演得这么像。算了，看在你被我打那么惨的份上，我回头看一眼让你打一下好了。
于是我就看见了慕容轩负手而立，面目沉静地看着我，成刚在后头，‘面目沉静’地看着小蝶。
我还保持着要扔雪球的姿势没动，尴尬……沉默……
这个样子落在他的眼里，是不是我把平时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淑女、贤惠、大方’全给破坏了？
成刚对小蝶使眼色，小蝶赶忙丢了手里的雪，忙不巅地跟着成刚跑了。
“呵呵呵呵……好巧……”我尴尬的打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