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得轻细鼾声,看到青钰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陆琰摇头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了一条被褥搭在青钰身上,又抱了另一床被褥在地上铺开,待要席地而卧,却听得青钰声音道:“多谢你帮我打地铺。”然后手拍床沿,一个跟头,身子便落在了地铺上,躺在了陆琰脚边。
陆琰觉得好笑,道:“是你方才假寐,还是我将你吵醒的?”
黑暗中,青钰好似颇为得意,笑嘻嘻道:“自然是你将我吵醒。不过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一对佳偶坐在湖边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陆琰听得青钰打趣,心中无奈,抬脚轻踹了他屁股一下,佯装生气道:“下午我分明跟你说过此事休要再提!你怎的…”
青钰不等他说完,插口道:“我何曾提过什么事,我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你还管我梦到什么?”
陆琰气结,又踹了他一脚,道:“是。你爱做什么梦我管不着,我要歇息了,赶紧移驾回床吧。”
青钰吃痛,叫了一声,哼道:“哟,陆公子今天倒是好心,把床让给我睡。”
陆琰道:“非也。你一身酒气沾的满床都是,我受不了这个味儿。”
青钰道:“是么?我瞧着你是心虚吧…我尾巴骨叫你踢断了,屁股痛,起不来。”
陆琰见青钰虽然嘴上占尽便宜说他心虚,内心却深知他好心将床让与自己,便也不再辩驳,自己躺在了床上。
却听得青钰悠悠道:“陆琰,你跟若韵姑娘都聊什么了?可否说与我听听。”
黑暗中,陆琰眉头微微一皱,闷声道:“都说了休要再提此事。”
青钰却不依不挠,道:“我便是不明白,为何不能再提。你心中怎么想,我可帮你参详一二。”
陆琰嗤笑一声,道:“你帮我参详?这么看来青钰你倒是个中高手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跟哪些姑娘相好过?”
暗中青钰大窘,急道:“我…我哪里跟什么姑娘相好过?陆琰你休要胡说。”
陆琰笑道:“怎的是我胡说?白日里听你说的在情在理,头头是道,分明是过来人,就不要过谦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不得的?”
青钰暗中红了脸,啐了一声,道:“谁是过来人了?罢罢罢,休要再提便休要再提,你的事我从此不管了。睡觉!”说罢翻了个身,背对陆琰,任陆琰怎么挑衅,也不再言语,陆琰这才暗中吁了口气。
如此两日光景一晃即过,这两日里,澹台明将灵相经内功心法的要紧之处尽数传授给了陆琰,又每日里帮陆琰运功疗伤,到得这一日,陆琰的伤算是大好了。
陆琰心中记挂祖母,不欲再耽搁,叩首向澹台明请辞。澹台明心知他思亲心切,便也不再挽留,当下着他收拾行囊,即刻随自己出谷。
陆琰知会了青钰,一同回屋收拾行装,两人本就是轻装而行,不出片刻便整顿完毕。
出得屋来,却见若韵拿着一个小瓷瓶过来,递给陆琰道:“这是那条灵尾鱼的鱼骨磨成的骨粉,爷爷说是疗伤圣药,你带着吧。”
陆琰犹豫了片刻,没有推脱,道了声谢,将瓷瓶收入囊中。
青钰在陆琰身后朝若韵抱了抱拳,道:“若韵姑娘,后会有期。”说罢,先行一步往湖边栈道走去。
陆琰低下头定了定神,才抬眼望向若韵,道:“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我…”连说了两个“我”字,再也说不下去。
若韵虽不知他当下心境,但见他如此神情,忍不住脱口道:“总是会再见的。你莫忘了,那日你说要帮我打架来着。”
陆琰听得若韵这般说,心头一热,道:“是。我定不会忘了。”
若韵牵起嘴角,露出那颊边那一抹梨涡,难得语气轻快地道:“那便是了。你这便去吧。爷爷和青钰在等你了。”
陆琰转头看到澹台明与青钰已经站在船头,知道不宜再耽搁,只得向若韵抱了抱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话说一行三人,在澹台明的带领下,乘船向东驶去,约莫半个时辰后,湖口收窄,隐隐听到隆隆水声,木船贴着山崖转过一个山坳,却是一个葫芦形的山谷,三面皆为青崖碧嶂,高低参差各不相同,一条宽约数丈的流瀑,自崖壁倾泻而下,发出轰隆巨响。
陆琰和青钰均被眼前景色吸引,瞧得神思飞逸。
不过,陆琰和青钰很快发现,船行得此处是再无出路,陆琰四周环顾那陡崖峭壁,心道:“莫不成是要从这峭崖爬上去?”又看那峭崖底段尚有凸出岩石,越是往上,却越是陡峭,光秃秃一片,全然没有可着力落脚之处,自忖以自己的武功决计是爬不上去。
兀自发愁间,突听得青钰,迎着隆隆水声,大声问道:“澹台前辈!这里似乎没有出路啊!”
澹台明嘿嘿一笑,道:“出路自然是有,只是隐在你目力不及之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陆琰和青钰耳中,显然是用了上乘内力。
陆琰和青钰二人皆是暗自佩服。
澹台明见二人四处张望,满脸疑惑的模样,道一声:“跟我来罢。”说罢,当先从船上跃起,纵起数丈,落在一块从崖壁上延伸出来的岩石上。
陆琰叫道:“师父好身手!”随即使出家传轻功,纵身一跃,跟了上去。
青钰自忖轻功不如那二人,不敢托大,半途在崖壁上寻了一处凸起借力,分两次跃上了那岩石。
澹台明见陆琰和青钰跟了上来,又转身向上攀去。
二人跟随在澹台明身后,越攀越高,山风呼啸,吹来身旁瀑布的水雾,顷刻间便叫衣衫尽湿,澹台明一马当先攀上了一个崖壁上的一个大石台。
那石台从下面瞧着甚是宽阔,陆琰和青钰二人先后攀上那石台,眼见上方是再无借力之处,待要向澹台明问询,却见他抬手指了指那瀑布。
陆琰朝那瀑布望去,只觉水雾弥漫,扑面而来,教人睁不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
澹台明仍不答话,突然朝那瀑布方向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那水雾之中。
陆琰和青钰二人大惊,只道是澹台明纵崖而下了,急忙大声呼喊“师父!”“澹台前辈!”却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瀑布里面传了出来:“瞎叫什么?这瀑布后面别有洞天,你们只管拼尽全力跃过来罢。”
陆琰和青钰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感受到了惊诧之意,陆琰心道:“这太白山果真是化外之地,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所在。”心中这般想着,只见青钰已化惊诧为兴奋,一个纵身穿瀑而过,也消失在水雾中。陆琰不甘落后,脚下一蹬,也朝那瀑布掠去。
那瀑布之后果真别有一番天地——乃是一个高三丈,宽数丈,深不知几许的山洞,陆琰和青钰均大呼“妙哉!”,走近那山洞石壁,竟隐隐发现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二人更觉惊异不已。
澹台明看着二人一惊一乍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招了他二人到得近前,道:“老头子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沿着这山洞往里走,遇岔路便向右拐,约莫半个时辰便可走到出口,出口处覆有枯枝杂草当做伪装,你们出去以后定要记得将出口恢复原状,莫教人发现了踪迹。出洞以后沿东北方向向上攀爬,不出半柱香功夫,便能回到山道上了。好了,该说的老头子都说了,你们可还有什么疑问?”
青钰奇道:“前辈你方才说遇到岔路便向右拐,那若是向左拐了会发生何事?还有我看到这山洞有斧凿痕迹,您可知道这山洞的来历?”
澹台明听得这话,双眉一锁,肃容道:“这山洞也并非全然是人工开凿,只不过是先人在天然根底之上加以改造而成,是何人所凿却与你无半点干系,就莫要再问了。至于那岔路…”说到这里,语气陡转,厉声道:“你们二人只管按照我所说而行,切莫自作主张,否则平白丧了性命,可叫你得不偿失!”
澹台明这话说的甚是峻厉,陆琰和青钰都点头称是,不敢忤逆。
澹台明见二人态度恭敬,脸色缓和下来,道:“如此便好。陆琰你出谷之后,当谨记我所授心法,用心练习,切莫怠惰。”
陆琰听澹台明这般嘱咐,点头遵命,心底想到分别在即,不由得心头一酸,便湿了眼眶。
澹台明心下也感戚戚焉,缓声说道:“那出去的法子你已知晓,倘若有一天你闲来无事,也可回来看看老头子。”
陆琰再也忍不住,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澹台明却是见不得这啼哭场景,匆匆说道:“好了,我们便就此分别罢。你们路途保重!我去也~”说罢头也不回,一个闪身,已是穿瀑而去。
陆琰怔怔望着那瀑布的方向呆立半晌,终于是朝着那瀑布方向,跪拜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青钰心中有感,上得前去,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而后二人收拾心情,并肩向那山洞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