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天消失的这段时间,大陆上很是平静,落尘把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布防魔界上,整日与林慕天、轩辕百里及众肱骨大臣闭门商量,一连半个月都没踏入后宫一步。
月子珊虽是做了皇后,但辰芸这个贵妃始终像跟刺一般梗在她的喉咙口,咽又咽不下,拔也拔不出,因此月子珊一直心情郁闷,久而久之,便觉得气烦胸闷,胃口不佳,传了御医过来诊脉,又诊不出什么毛病,只开了些调理的药。
桃红自是清楚月子珊的心思,趁着没人时偷偷劝她,“娘娘,贵妃再得势始终是个侧室,再说将来大皇子能不能继位还未可知,您又何必为了他二人伤了自己的凤体。”
月子珊垂了眼眸,叹着气道,“你以为本宫的后位稳如泰山吗?”挑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南月王室早已荡然无存,本宫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只要走错半步,怕就万劫不复了,历史上被废的王后可不在少数啊。”
“娘娘是陛下的表妹,念着长公主殿下的情,陛下也不会为难娘娘的。”桃红扶月子珊坐下,“只要娘娘尽快生下皇子,后宫中还有谁能和娘娘比肩呢。”
提到皇子就真真的戳到了月子珊的心窝子,进宫这么多年,她的肚子始终没有消息,私底下也找了不少御医诊治,都说她身体没有大碍,可就是怀不上。虽说有个二皇子养在膝下,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隔了层肚皮,月子珊与他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陛下一直不来鸾凤宫,本宫的肚子难道能自己蹦出个皇子来吗?”月子珊幽幽的抱怨了一句,双手放在小腹上,“那个什么魔君一天不除,陛下的心思就一天不会放在后宫这里,本宫已经二十八了,再过几年,哪里还能生得出来。”
桃红张了下嘴,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默默的取来一条蚕丝被给月子珊搭在膝上,“娘娘放宽心,该是您的,谁也拿不去的。”
永寿宫里,辰芸坐在窗下绣花,大皇子与大公主在殿内跑来跑去,同几个宫人捉迷藏,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辰芸偶尔抬头看两眼,吩咐宫人们小心伺候,千万别把小祖宗们给摔了。她虽因母亲柔贵人之事对北辰太后有些想法,但与姐姐辰安的关系还算可以,佑阳佑怡生得可爱,性子又讨喜,时常缠着辰芸撒娇,辰芸自是拿他们当心肝宝贝,视如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
看了看时间,快到午膳时间,辰芸放下手里的绣架,贴身侍女翠儿端了水盆过来伺候辰芸洗手,摸上羊脂玉膏后,辰芸起身,招手唤道,“阳儿,怡儿,快吃饭了,过来擦把脸。”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跑过来,扑进辰芸怀里,一人抱条大腿,随后抬起汗津津的小脸,眨巴着眼睛道,“姨母,我们要吃红豆沙。”
辰芸搂住孩子,微笑着柔声道,“吃了红豆沙就吃不下饭了,听话,先吃饭,吃完饭再吃红豆沙。”
“不要。”佑怡嘟起了小嘴,“怡儿现在就想吃。”林佑怡不爱吃饭,却是个甜品控,要不是辰芸看着,怕是早就拿甜品当饭吃了。
“怡儿乖,不吃饭可长不高,长不漂亮了。”辰芸蹲下身子,与两个孩子平视,“怡儿不想做个漂亮姑娘吗?”
“想。”佑怡奶声奶气的说道,对着手指头想了好久,终于做了决定,抬起头看向辰芸道,“那怡儿吃饭,吃完饭再吃红豆沙。”
辰芸亲了下佑怡的脸蛋,“姨母知道怡儿最乖了。”一旁的佑阳吃醋,不满的嚷道,“姨母偏心,就喜欢妹妹。”
辰芸转过头又亲了亲佑阳,“你们两兄妹姨母都喜欢,来,洗手吃饭吧。”辰芸一手一个,牵着他们走到桌边,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巴着辰芸,辰芸由着他们,不时的给他们布菜,直到佑阳佑怡吃饱了,被乳母抱着去午休,辰芸才腾出空来,胡乱吃了两口。
御书房内,落尘指着桌上一堆奏折,皱着眉头对林慕天道,“近日不断的有地方上奏,说是连日干旱,怕是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林慕天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眯着眼睛道,“若说是西林、北辰遇上干旱倒是正常,可东曼与南月一向气候湿润,只有洪涝,这旱灾是几百年都未曾听过了,怎么今年会这么凑巧,整个大陆一起旱了。”
落尘揉着眼角,“朕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现在是初夏,是一年中雨水最多的季节,可所有的地方突然间都不下雨了,这事……怕是背后另有蹊跷啊。”
“布雨之事一向由龙王负责,我去问一问百里吧。”林慕天起身,行了礼后大步走出书房,脚下不停的赶回将军府,还没进门,就与快步走出的轩辕百里撞到一起,轩辕百里捂着额头,“哎呦”了一声,抬头见是林慕天,说了一句,“师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日里不到宵禁时分是不回来的。
林慕天一把抓住轩辕百里的胳膊,“你这么急是去哪里?”
轩辕百里回道,“我大哥传来消息,说是龙宫里出了点事,让我回去一趟。”
“龙宫出事?”林慕天拧了眉头,“可知是什么事吗?”林慕天不禁联想到了干旱一事。
轩辕百里诚实的摇头,自打死皮赖脸的跟了林慕天之后,他已经好多年没回龙宫了,自是不清楚龙宫里发生了什么,大哥传信的时候也没多说,只让他快点回去就是。
“行了,那你去吧,对了,顺便问下你父王,为何大陆上连着一个月不曾下雨了。”林慕天松开了手,倒是轩辕百里听了这话,诧异的问道,“什么?一个月不下雨?不可能吧。”龙王是根据天界的旨意布雨,有些地方气候干燥,数月不下雨是正常的,但绝不会是整个大陆都不下雨,除非是凡人犯了天怒,天君降责,可现在魔界是心腹大患,天界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难人界的,难不成是龙宫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里,轩辕百里急急的说道,“师父,我回去看看,先走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瞬间便消失不见。
林慕天看着轩辕百里的背影,抬头望了下天,天空中阴云密布,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就如同当下的心情一般。
大陆上的干旱仍在继续,随着天气的转热,地里的农作物得不到及时的灌溉,竟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老百姓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不说,未来的生计没了着落,一家子老小那是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县衙府衙的地方官见此情形,脑门上直冒冷汗,万一自己辖内饿死了人,自己一年的业绩就毁于一旦,因此连番上奏朝廷,请求赈灾。
朝堂上,难得所有的文武百官一起沉默,一两个地方出现灾情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库内有常年积攒的存粮,只需开仓放粮,撑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可如今的局势是整个大陆都遭了灾,就算把国库内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怕是也撑不了几天。这种情形下,哪个大臣愿意当出头鸟啊,大家有志一同的一起缩了脖子,低着头默默的往角落里靠。
落尘前几日已经命管国库的官员清点了存粮,包括北辰、东曼、南月的,可全部加到一起,勉强够大陆上的百姓吃一个月,而到明年春收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啃树皮吃草根,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
落尘心里着急,嘴边长了几个燎泡,稍稍张嘴就痛得要命,即便如此,他仍是开口问道,“众卿家有什么意见的,不管对与错,先说出来,大家一起议一议。”
堂下寂静一片,只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落尘看着下面眼观鼻、鼻观心的文武百官,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力交瘁,他无力的挥手道,“既然众爱卿一时没有主意,就请各位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先退朝吧。”他起身刚要迈步,又转头道,“林将军随朕去御书房。”
书房内,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林慕天才道,“百里还未回来,怕是要再等上几天。”
落尘略带失望的“哦”了一声,“慕天哥可知龙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总觉得干旱一事与龙宫有关,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落尘大胆猜测了一下,叫道,“不会是龙王生病了吧?所以连着一个多月不能布雨。”
不等林慕天开口,不知何时隐身进来的炙现身道,“龙王病了还有轩辕百里几个哥哥呢,总不可能都病了吧。”
“也是。”落尘摸了摸脖子,“那究竟是怎么了?”
炙找了张椅子坐下,盘起腿,双手撑着下巴道,“大概是发生了挺重要的事,我师父说,干旱的事一定与此有关。”他掰了下手指头,“轩辕百里都回去三天了,按理说应该有消息了才对。”
“不会是百里也出事了吧?”落尘心中始终有不详的预感,倒是林慕天还算乐观,出言道,“以百里的身手,应该不会,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会有消息的。”
三人一时沉默不语,炙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们是傻了不成,可以密音传信给轩辕百里啊。”说完,他凝神静气,试着联系轩辕百里,可不知是离得太远了,还是龙宫有结界,炙试了多次都联系不上轩辕百里,无奈的张开眼睛,刚要说话,就见落尘与林慕天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不禁问道,“你们干嘛这样看我?”
落尘摇了下头,“要是能用密音传信联系上百里,还用等到今天吗?”以轩辕百里的脚程,最多半日就能回到龙宫,在他回去的当天夜里,落尘就试着联系他,可惜始终联系不上,落尘不甘心,问了冷秋寒才知,龙宫四周有特殊的结界,不但防水,也能屏蔽一些低阶的法术,例如密音传信这种。
“要不,我去龙宫走一遭?”炙自言自语的咕哝道,倒是落尘与林慕天听了之后觉得可行,林慕天拍了拍炙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炙回过神,辩解道,“我就随便说说的。”可看着林慕天与落尘的眼神,他无奈的低头道,“行了,我去,我去总可以了吧。”炙打了下自己的嘴,小声道,“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炙走了之后,大陆上的旱灾还在继续,落尘与大臣们商议后,决定开国库救灾,同时动员各大米商响应朝廷号召,一起开仓赈灾,并承诺,凡是参与救灾的商人,凭官府的文书,可免一至三年的赋税。
林慕天出宫后第一时间去找齐陌言,进门后还未开口,齐陌言就指着桌上的账本道,“已经统计过了,我们名下的粮仓内共有存粮八百万石,我同意全部拿出来救济灾民,你是老板之一,只要你也点头,我立马命人安排。”
林慕天回道,“尽快安排吧。”他来就是与齐陌言商量开仓放粮一事,没想到齐陌言抢在他的前面,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个铁公鸡在民族大义面前还是挺仗义的。”
齐陌言白了林慕天一眼,“说谁铁公鸡呢?要不是我一分一厘的算得清楚,哪里可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你这个坐享其成的家伙还敢说我是铁公鸡,好,我以后也学着大手大脚,到时候败光了所有产业你可别哭。”
“拉倒吧。”林慕天笑着说道,“俗话说三岁定终身,你骨子里就没奢侈这根筋,就算给你金山银山,你想着的也会是如何用这些金山银山换跟多的金山银山。”
听了这话,齐陌言竟无言反驳,愣了片刻后,恨恨的回道,“我就喜欢赚钱了怎么着?你记得替我给落尘带句话,三年免税,君无戏言,他别说话不算话。”
为了赈灾,宫里的开销一切从简,后宫嫔妃们为了博取落尘的欢心,自减份例不说,还积极的捐财捐物,说是要与百姓共度难关。月子珊作为后宫之主自是要起带头作用,她让桃红吩咐内务处,除了一日三餐外,取消其他一切供应,且每餐只要一荤两素即可。
永寿宫里,辰芸在月子珊的基础上又减了一个素菜,她本就胃口不大,倒是佑阳佑怡看着桌上只有一碗红烧肉,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瓶。辰芸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了一番,两个孩子听到宫外的老百姓没了吃的,顿时起了同情之心,佑怡跳下凳子,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捧着个盘子回来,吃力的把盘子举高放到桌上,对着辰芸道,“姨母,怡儿不吃点心了,把这些点心给那些没饭吃的小朋友吃吧。”
佑阳见妹妹贡献出了自己的宝贝点心,不甘示弱的回去搜刮了一番,将房间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抱了过来。辰芸欣慰的看着两个孩子,将他们搂入怀中道,“姨母很高兴你们这么懂事,想来你们的父皇也会为你们骄傲的。好了,先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她命翠儿将佑阳佑怡抱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随后寻了个恰当的时机给落尘送了过去,点明是大皇子与大公主的心意,让落尘好生感动,在百忙中抽空去了趟永寿宫,当面夸奖了两个孩子。
消息传到鸾凤宫,月子珊自是生了场闷气,随后把佑然叫了过来,狠狠教训了一通,并罚他一天不准吃饭。
佑然年纪小,经不起饿,可怜兮兮的坐在台阶上哭,鸾凤宫里的宫人宫女都不敢违抗月子珊的命令,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
谁知落尘会突然驾临鸾凤宫,进门看到佑然默默的流眼泪,便抱起孩子问道,“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佑然偎在落尘的怀里,小声道,“儿臣见过父皇,回禀父皇,儿臣没有不舒服。”
“那为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落尘双眼看着佑然,佑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道,“儿臣是饿了,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饿了?”落尘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不禁问道,“你午膳没有吃饱?”
佑然摇头,“儿臣没吃午膳。”
“那是为何?”
佑然撅着嘴,玩着自己的手指,不肯回答,直到落尘板了脸,命道,“父皇问你话呢?为何不吃午膳?”
佑然喃喃的回道,“儿臣不敢说。”他怕自己说了,落尘去问月子珊,过后月子珊会加重他的责罚。
落尘看佑然的样子,知道里头定有隐情,于是放软了声音哄道,“佑然乖,告诉父皇,好不好?”
佑然直起身子,把头靠在落尘的肩膀上,“那儿臣说了,父皇能不能不告诉母后?”
落尘点了下头,佑然便道,“是母后罚儿臣不准吃饭,说儿臣不乖,不像皇兄皇姐那般会讨父皇欢心。”
落尘略微沉思了一下,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于是放下佑然,对玄日道,“带二皇子去吃点东西。”玄日领命,牵着佑然离去,落尘正了正身上的衣服,沉声道,“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