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只当辰安是随口一问,客气的回道,“她才十五岁,老身还想留她两年,因此并未许人。”
辰安心思一动,护国公祖上靠着战功得了国公的爵位,后来弃武从文,如今族内有不少弟子都身居要职,若是与曾家交好,对阳儿来说,将来可是受益匪浅。于是试探着问道,“那姑姑想给小侄女找个怎样的人家?本宫可以给姑姑留意一下,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她。”
曾蓉是大长公主的心头肉,今日带她来见辰安,其实也存了几分给她寻个良配的意思。虽然大长公主嘴上说要留两年,可西林女子一般都在十六岁左右出嫁,年纪大了可就不好找了。护国公门槛高,普通世家自是不敢求娶,大长公主也不想曾蓉低嫁,想来想去,只有来找辰安帮忙,原以为要自己厚着脸皮讨恩情,没成想曾蓉入了辰安的眼,让辰安主动提起她的婚事,这让大长公主心里很是舒坦。虽是想着要让曾蓉高嫁,嘴上却道,“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找个真心待她的就行了。”
辰安哪里会不清楚大长公主心里的想法,开口道,“本宫这里正好有份良缘,只是不知大长公主愿不愿意。”
“哦?”偏巧此时如意送了茶点上来,大长公主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问道,“不知王后娘娘说的是哪户人家?”
辰安笑着回道,“是我娘家的弟弟,大长公主可愿意?”
听了这话,大长公主的手抖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辰安的弟弟是谁,那是北辰的国主,曾蓉要是嫁了过去,那就是北辰的王后了。这门婚事如何能让大长公主不心动,但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使内心激动澎湃,面上依然不露声色,甚至故意试探着说道,“我家蓉儿虽非公主郡主,可让她进宫做妾,老身还是舍不得的。”
辰安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回道,“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让她去做妾,就算是给个贵妃的位分,大长公主愿意,本宫还不乐意呢。自然是明媒正娶,做王后。”特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大长公主心动了,看向辰安,“王后不是说笑吧?”
辰安坚定的一字一顿道,“本宫可是认真的。”
大长公主沉默了,曾蓉是她最喜爱的孙女,让她远嫁北辰,说实在的,大长公主是有点不舍得的,可一想到嫁过去是做王后,大长公主又动摇了,她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曾蓉,问了一句,“你可愿意?”
曾蓉是个未嫁女子,听了这话羞得满脸通红,低头绞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回话。辰安见状,开口解围道,“蓉儿是个小姑娘,你让她怎么说。再说了,自古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来保这个媒,可不会害了蓉儿,本宫的弟弟长得是一表人才,蓉儿见了肯定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长公主岂有不同意之理,于是拉着蓉儿齐齐拜倒,“那老身就谢过王后娘娘大恩了。”
送走了大长公主,辰安立刻修书一份,命人送去了北辰,北辰太后看了书信,自是懂得自己女儿的心意,虽说对曾蓉的家世有些不满,国公之女,算不得王室女,但好歹也是公主之孙,谁让西林没有待嫁的公主了。这般想来,为了北辰的江山考虑,也为了女儿的后位考虑,北辰太后让步了,回信给辰安,算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辰安怕夜长梦多,催促北辰尽快下定,半个月后,北辰的使臣来了景城,带来了北辰国主的生辰八字,以及婚约文书。
这事辰安已向落尘提过,对于这门婚事,落尘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既然是辰安牵线,护国公也同意,自然不会横插一杠子,全权交给了辰安处理。合了八字,签了婚书,双方议定了婚期,约定了三个月后过来迎娶。
北辰使者走后没过多久,东曼派了使臣过来,送来了一纸喜帖,原来是东曼国主曼潇磊要娶王后了。
看着手里的喜帖,落尘是一头的雾水,那曼潇磊明明是女儿身,怎么能娶王后呢?落尘想不明白,难不成曼潇磊要娶个男人做王后?那也不可能啊。
想到曼潇磊,落尘心里有满满的愧疚,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曼丽儿也不会被迫成为曼潇磊,更不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只是落尘不懂,这婚到底要怎么结。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亲自过去看一看才能放心,于是在朝堂上对东曼使臣道,“国主大婚,寡人将亲自前往恭贺,还请使臣带话回去,寡人不日就去洛州。”
曼潇磊得知落尘要来的消息,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让东曼礼官好生准备,万不可怠慢了西林国主。
曼潇磊的婚期与辰昊的婚期只间隔一个月,既然落尘决定亲自出席了曼潇磊的婚礼,就不能厚此薄彼,不去辰昊的,为此,落尘日夜赶工,将国事提前处理好,又命林慕天留下监国,正准备动身之时,辰安来朝阙宫求见。
按照原先的计划,落尘参加完曼潇磊的婚礼后,直接从洛州出发去北辰都城,而辰安从景城出发,可辰安却道想与落尘同行,反正一样要去北辰喝喜酒,那干脆连东曼的喜酒一起喝了吧。
落尘见辰安开口,不好拒绝,便同意了,谁知月子珊也过来求道,“臣妾在宫里闲着无事,想跟表哥一起出去走走。”她抬出了表妹的身份,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落尘,落尘还能说什么,反正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后宫其他嫔妃找不到理由,不敢去烦落尘,便去求辰安与月子珊。
说实话,能随国主出游,对后宫女子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谁都不愿与人分享,本来是辰安一个跟着,现在多了月子珊,辰安心里已是不快,哪里还会同意多带几个,正想找理由拒绝,却听闻月子珊打算带上官才人同行。这让辰安看不明白了,为了怕月子珊背后使坏,辰安只得也带了姚昭仪同行。
等到出发那日,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落尘无语了,他不想带这么多女人去刺激曼潇磊,搞得跟示威似的。可人家都收拾好了行礼,站在宫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落尘又能怎么办?赶她们回去?都是后宫有名有份的女人,被赶回去颜面扫地,还不抹脖子给他看。无奈之下,只好一同带了,只盼着一路上太太平平,别惹出什么事端来。
面对落尘带来的一大家子,东曼礼官凌乱了,原本准备的房间明显不够用,可他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硬着头皮去请示曼潇磊。曼潇磊听了之后倒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吩咐道,“那就请西林国主入住行宫别院吧。”
礼官应声而退,出去安排。行宫别院是曼潇磊在洛州的另一处落脚地,因宫里冷清,每年冬天,曼潇磊都会去行宫别院住上一段时间。整个别院由六个独立的园子组成,落尘自然是单独住了一个,辰安与月子珊分别住在他左右,姚昭仪也想单住,礼官为难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有两处园子是我们陛下的寝宫与书房,怕是不太方便吧。”言下之意就是,只剩一个园子了,你就将就一些,同上官才人一起挤挤吧。
上官才人倒是无所谓,她位分低,本就不奢望独占一个园子。姚昭仪听礼官这么说,也不敢强要,于是带着一肚子气跟随别院内的宫女去了住处,进门就抢了正房,上官才人自觉的往东厢房走,谁知姚昭仪的贴身宫女出来,颐指气使的指着西厢房道,“我们娘娘要拿东厢房做书房,你去西边住吧。”上官才人也不气恼,点了下头,带着宫女去了西厢房。
落尘歇息了半天,晚上曼潇磊在宫里设宴,给落尘等人接风洗尘,落尘不想过于招摇,只带了辰安与月子珊赴宴,留下姚昭仪与上官才人在别院里。不巧的是,别院的管事以为西林国主肯定是带了所有嫔妃去了王宫,因此并未给姚昭仪她们备饭。
在房内等了好半天不见有人送膳,姚昭仪饿得前胸贴后背,吩咐宫女道,“去问问是怎么回事?难道东曼别院是不管饭的吗?”宫女应声而去,找到了管事,管事听闻昭仪与才人还在,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去了膳房,让厨子用最快的速度生火做饭。
先炒了六个菜,炖了锅汤,管事亲自送去了姚昭仪与上官才人的园子,他想着先让两人垫垫肚子,等下再送几个菜与点心过来,谁知姚昭仪的宫女见了管事,毫不客气的把所有的菜都给接了过去,径直送去了姚昭仪房间,上官才人的宫女慢了一步,看着两手空空的管事,不禁愣住了。
管事无法,只得低声下气的求道,“请才人再等等,奴才马上送饭过来。”奔回厨房,偏巧厨子做好了一条鱼与一盘虾,管事二话不说,端了菜回去,刚要送进上官才人的房间,那姚昭仪的宫女又半路截胡,嘴里说道,“我家娘娘最爱吃鱼虾了,你来的刚好,等下娘娘会赏你的。”
管事苦着脸,心道,我不要赏赐,你把菜还给我吧。上官才人站在窗前看得一清二楚,转头对宫女道,“你随那管事一起去厨房。”宫女点头,出来与管事一说,管事觉得这样也好,便带了上官才人的宫女去了膳房。
没过多久,上官才人的宫女端了三个菜回来,姚昭仪的宫女这下总不能从她手里抢菜,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回去同姚昭仪一说,正在喝汤的姚昭仪把碗朝桌上一搁道,“还以为她性子懦弱,没想到是个不露爪子的小野猫,想和本宫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两个女人的晚饭闹剧到此告一段落,在经历了抢热水之后,总算是各自熄灯睡觉,平安过了一晚。
宫里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将近子时,散席之后,落尘看了曼潇磊一眼,曼潇磊错开视线,在宫人的簇拥下回了寝宫。落尘心里挂心她的婚事,于是半夜的时候,隐身去了王宫,凭着曾经的记忆找到曼潇磊的寝宫,进去之后,发现曼潇磊并未休息,而是坐在窗前发呆。
落尘现了身形,曼潇磊见他来了也不吃惊,静静的坐着没动,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落尘见曼潇磊只穿了件素纱单衣,开着窗子,虽是春天,晚上气温并不高,于是过去关了窗,找了个凳子坐下,迟疑了片刻,说道,“你的婚事……”
曼潇磊转过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担心我?”
落尘倒是大方的点头道,“我是担心你,你那王后,她知道你……你是……”
曼潇磊笑了,“放心吧,她知道。”见落尘困惑,曼潇磊解释道,“她是我姨母的女儿,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无意间发现了我的秘密,愿意为我保密。你也知道,我一直不立王后,文武百官那里交代不了,表妹提出,她愿做王后,陪我一起演戏。”
曼潇磊虽是说得淡然,但语气里却有着浓浓的无可奈何,如此一来,她表妹一生的幸福算是毁了,想到这里,曼潇磊既感激表妹的出手相助,又对其充满歉意。
落尘无言以对,这事归根结底都有他的因素,虽不能说他错了,却多少影响了两个女人。
“可即便如此,储君的问题怎么解决?”落尘又想到了另一个麻烦,身份可以掩盖,这肚子怎么办?
曼潇磊再次看向窗外,“这事以后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抱个孩子。”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曼潇磊起身,打了个哈欠,微微捂着嘴道,“我困了。”待落尘走后,曼潇磊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心道自己真是没用,这么些年了,居然还是忘不了。可是忘不了又能怎样,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连小老婆都有好几个,还痴心妄想什么呢,不如洗洗睡吧。
东曼国主的婚礼很是隆重,在落尘看来,里面有一多半大概是曼潇磊为了补偿自己表妹的牺牲吧。穿着大红的嫁衣,东曼的新任王后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戴着九尾金凤冠,凤嘴里衔着一颗龙眼般大小的东珠,两边对称的分别插着六根红宝石金簪,长得如娇似花,她满面春风的在大殿上驻足,盈盈拜倒。礼官念了封后的诏书,随后曼潇磊亲自走下台阶,将她扶了起来,带她走上御座,东曼的文武百官一起跪拜国主王后,礼成之后两人坐着銮驾去了太庙,完成了祭天祭祖的仪式,傍晚时分,曼潇磊牵着王后登上城门,接受万民朝拜。
晚上在王宫内大摆宴席,这次落尘带着辰安、月子珊、姚昭仪及上官才人一同出席,坐在左首第一的位置,对面是北辰派来的使臣,辰昊忙着准备自己的大婚,抽不出空过来,只把贺礼加了一倍。
南月照常是无人前来,曼潇磊也不在意,反正南月在三国眼里已如丧家之犬,月彦奇心里清楚,就算派人前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倒不如与三国划清界限,还能保留一分颜面。
东曼王后换了身衣服,坐在曼潇磊身边,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酒过三巡后,开始歌舞表演,众人离座,相互敬酒,东曼王后端了酒杯朝辰安走来,微微颔首道,“招待不周,还请娘娘见谅。”
同是王后,辰安赶紧站起来,还了一礼道,“娘娘客气。”两人笑着饮了杯中酒,此时对月子珊等人来说颇为尴尬,东曼王后过来敬酒,她们肯定不能坐着,只得站在一边,那王后是不可能自降身份,给嫔妃敬酒的,看着两位王后在前面谈笑风生,一时半刻没有坐下的意思,月子珊、姚昭仪与上官才人只能陪着笑脸站到腿酸。
因东曼王后是今日的焦点,她在哪里,众人的目光便追到哪里,看着大家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月子珊觉得脸上好烧,她很想找个理由离开,可她是西林贵妃,若是就这么走了,不仅是无礼的表现,还会被说成不识大体,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好容易撑到宴会结束,回去别院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落尘进宫向曼潇磊辞行,曼潇磊也未多留,只让落尘小心保重。从洛州启程,落尘与辰安赶往北辰都城,而月子珊等人则打道回府,毕竟那是王后娘家弟弟的婚事,她们这些小妾跟着去算什么意思。落尘将带来的侍卫分出一半,护送月子珊她们回景城。
还未走出东曼边境,就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那人穿着西林侍卫的服饰。未等询问,那人突然从马上翻落,喊了声,“娘娘被人劫了。”之后头一歪,断了气,速度快的众人都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