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无奇的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某一天,林慕天带着齐陌言神神秘秘的走到冼心阁的荷塘边,神色认真的问,“给你本钱,多久你可以成为西林首富?”
齐陌言考虑了三秒钟,“快则五年,慢则十年。”
“好!”林慕天伸手在池塘里摸了几下,随即捞出一条近乎透明的丝线,略微一扯,居然扯出了一张硕大的丝网,丝网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闪着银光,若不是带着水滴,肉眼几乎看不见,网下挂着几个箱子,如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那么细的丝线挂着那么重的箱子居然没断。
林慕天将网收紧,把箱子一串拖到岸边,回头甩了一句,“愣着干嘛,帮忙啊。”
齐陌言回过神,赶紧上前,和林慕天一起将箱子抬到岸上,每个箱子都有百来斤重,总共八箱,累得齐陌言直喘气。
每只箱子都挂着两把锁,其中一把明显出自当今机关第一人——无为老道之手,没有钥匙别说开,没要你小命就算不错的了。
林慕天又从冼心阁门口的花盆下挖出一串钥匙,按个打开箱子,流光璀璨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荷塘,也闪花了齐陌言的眼睛,他先是呆了几秒,然后奔到箱子边,捞起一把金沙,略带迟疑的问,“益王府不是抄家了吗,你哪来这么多宝贝?”
林慕天慵懒的靠在冼心阁的门柱上,“在抄家前藏的呗。”生在帝王家,他可从来不是小白,王宫里也安插了不少眼线,要不是及早准备,那个横尸街头的就真是他本尊了。
“行了,别流口水了。”林慕天踢踢齐陌言,“比起抄走的,这些不足百分之一。”他当年打了不少胜仗,自然从敌军那里搜罗了不少家当宝贝。
“民脂民膏啊,民脂民膏啊!”齐陌言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啸了一下,然后一脸正经的看着林慕天,“你把家底都掏给我看,是想怎样?杀人灭口?”他装作害怕的拍胸口。
林慕天翻了个白眼,“少犯浑,说正经的。”他指着几箱珠宝,“我的事想要做成,缺了钱可不行。你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吧,这些东西都归你支配。”顿了下,“别做得太明显,一点一点来,不要打草惊蛇。”
“真给我?”齐陌言左手一把珍珠链子,右手一把翡翠镯子,“不怕我给你都败光了?”
“如果真败光,那说明老天爷就是想玩我,没那个命我认了。”其实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老子找不到其他人啊,就你能凑个数,只当豪赌一把。
“冲你这句话,爷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想他齐家世代经商,他齐陌言从小就拿算盘当玩具,别的不敢说,做生意他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不是被该死的妖害得他家破,没几年本辰首富一定是他。
之后不久,齐陌言出面在益王府边上不远处买了个宅院,和林慕天两人偷偷把这些珠宝都运了过去,他又在中正街买了一个首饰铺子,一座酒楼,外加一个妓院,搬出了益王府,明里中断了与林慕天的所有关系。
齐陌言走的时候带走了铁柱,一是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心腹,二是可以让铁柱跑腿,替他暗中联系林慕天。按道理说,落尘也应该跟着一起去,但落尘的性格,大家都担心他无法保守秘密,加上他需要寒湖水,商量了之后让他留在了林慕天的身边。
整个益王府一下变得空荡荡的,林慕天除了给落尘安排三餐,其他时间大多闭关练功,落尘一个人看书看得厌倦了,无聊的在府里四处游荡。
小鬼炙跟在落尘身后飞过来飞过去,一个没留神,两人撞在一起,“哎呦”一声后,各自捂了额头坐在地上。
“你跟着我干嘛?”落尘额头肿了一个包,“痛死了。”
炙爬起来,拍拍灰,“我看你无聊,陪你呀。”其实他也挺无聊的,这些天在益州城里里外外找了好久都没有师父的踪影,看来是不在这里。炙眼珠子转了两圈,开始哄骗落尘,“整天待在这里,你不想出去吗?”他要想个法子让林慕天他们离开益州。
落尘嘟嘟嘴,“想啊,但是慕天哥哥不让。”
“那你不会偷跑出去吗?”炙拍了下落尘的头,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
“你才笨蛋呢。”落尘气鼓了嘴巴,随即又靠近炙,小声问,“怎么出去?”好吧,他还是没能抵住出门的诱惑。
炙傲娇的昂起头,“跟着本鬼走。”说完大踏步的向前,见落尘站在原地没动,不耐烦朝他挥手道,“跟上,别磨磨蹭蹭的,出门玩也不积极。”
于是落尘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两人从益王府围墙下的一个破洞爬了出去,欢呼一声,撒腿跑了。
街上琳琅满目的小吃让两个小屁孩笑开了眼,靠着炙偷鸡摸狗的本事,两人从桂花糕吃到了松子糖,再一人一根糖葫芦,啃得满脸糖渣渣。
落尘专心致志的低头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一时没注意,迎面撞了一穿着军服的人,糖葫芦就粘了人家的衣服上。
落尘傻傻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糖葫芦,然后抬头对那人笑了笑,小心的开口,“能把糖葫芦还给我吗?”说罢也不等人同意,伸手拿回了糖葫芦,还吹了吹,继续添。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感受到头上凉风阵阵的,落尘再次抬头,那人已经黑了脸,一脸的怒气。
“你也想吃?”见他盯着自己的糖葫芦,落尘虽然舍不得,但想想自己撞了人不对,还是忍痛把糖葫芦举到那人眼前。
那人吸了三口气,压制住怒火,指指自己留有糖渍的衣服,咬牙切齿的道,“道歉。”他不想落人口舌,说他欺负小孩,不然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落尘眨了下眼睛,“你不要糖葫芦?那我收回了哦。”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道歉!”那人加重力道戳了戳自己的衣服,“我让你道歉!”
添着糖葫芦的落尘瞅了眼人家的脸色,乖乖说了一句,“对不起。”还顺带鞠了一躬。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谁想那人身后一个穿着写有“兵”字的人贴着他耳朵轻语了一句,就见穿军服的人不住的点头,说了一句,“去问问。”
小兵半蹲在落尘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一支笔,翻开后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名字?几岁?”
落尘看看四周,再指指自己,“问我吗?”
“废话!”小兵白他一眼,“不问你问谁。”他们奉军命来益州招募新兵,招了半个月还差了那么几个,为了完成军令,自然免不了要干些拉壮丁的事了。
“哦,我叫落尘,刚刚十五。”落尘想伸手指比划一下,但拿着糖葫芦,他比了半天也没比清楚,皱了下眉头。
“十五啊,刚好!”西林国男子以十五作为成年标准,十五好啊,拎着落尘的衣脖子,“走吧,你被征军了。”说着,后面又上来两个小兵,一个一条胳膊,拖着落尘就走。
“我的糖葫芦!”落尘挣扎着想去捡掉落在地的糖葫芦,但他的细胳膊细腿哪里敌得过人家,扑腾扑腾着被拎走了。
炙躲在一边,他可不敢强出头去救人,咬了下嘴唇,悄悄的溜回了益王府。
府内林慕天正到处找人,最近忙练功疏忽了落尘,他打算今天带他去吃顿好的弥补一下。翻遍了整个王府也没找到人,炙回来时林慕天正坐在前殿门口的台阶上生闷气。
“去哪儿了?落尘呢?”看炙一脸的心虚样,林慕天心里咯噔一下。
炙吞了下口水,贴在大门边的柱子上,“上街了。”
林慕天皱眉,“你去哪儿我不管,但你要是带着落尘瞎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鬼皮。”为了增加恐吓力,林慕天故意把手指关节弄得咔咔响。
炙躲到柱子后面,只伸出一个脑袋,“我是好心看落尘无聊,才带他出去玩一下的。”
“少来。”林慕天才不信鬼有那么好心,他站起朝炙走去,吓得炙绕着柱子跑到了另一边,“落尘人呢?”
说了半天话,只看到小鬼一人,却不见落尘踪影。
炙缩到墙角,朝林慕天伸出三根手指,“我说了你不准打我。”
“你先说,我再考虑揍不揍你。”林慕天心里的不安在加大,他一个大步上前,抓住了炙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再不说,我就扭断它。”
炙扑腾了两下,双手抓着林慕天的手,气息不畅的道,“刚在街上落尘撞了人,被抓走了。”
“什么人抓的?”林慕天又加了点劲,勒得炙直翻白眼。
“不知道,说什么征军。”不行了,快断气了。
林慕天眼神迷离了一下,一松手,炙掉了下来,顾不得屁股疼,忙不迭的给自己顺气,顺便逃得远远的,小心的盯着林慕天。
“他们穿的什么颜色的军服?”西林国共有三支军队加御林军,其中御林军归西林王所有,只听从王命,三军则有大统帅带领,分作了黑、灰、蓝三色,目前大统帅一职空缺,西林王自己包办了。
“黑色的。”炙回想了一下,肯定的道,“你快去救落尘吧。”
林慕天没心情搭理小鬼,挥了下手,吐了一个字,“滚!”也不管炙是不是真滚了,只自顾自的慢慢走进前殿。
站定在殿中,望着前面的金座,仿佛又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统领三军的林毅,自嘲的笑了下,旷世奇才又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
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恨意,拳头不自禁的捏了起来,狠狠砸在了金座扶手上,想当年,多少少年郎冲着林毅的名号主动投军,现在呢,居然沦落到拉壮丁了。再一想,那些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最后都死了,没他妈没战死沙场,而是成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每次想起来,林慕天都告诉自己,失去的总有一天会拿回来,欠了我的也一定会让你们连本带利还出来。
忍下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归于平静,林慕天转身出门,没有去找落尘,而是去了齐陌言的住处。
“你怎么来了?”正打算出门进货的齐陌言被铁柱拉了回来,看到站在书房内的林慕天,满脸的疑惑。铁柱送了两杯茶进来,随即退出去,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口替两人把守。
“落尘被拉壮丁了。”林慕天言简意赅。
齐陌言“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一口茶喷了出来,他顾不得擦水渍,急急的问,“你说什么?”
“落尘被炙骗出去,在大街上被拉了壮丁。”林慕天重复了一遍。
齐陌言这次听清楚了,他放下茶杯,沉默了半晌,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即使现在过去要人,怕也晚了,只要名字被登记造册,就不可能放回来。
林慕天沉了眸子,“我去找他。”
“然后呢?”
“一起入伍。”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晰。
齐陌言想了想,“你确定不会被人发现身份?”容貌是换了,但人的习惯很难改变,武功路数也容易被人看出端倪,齐陌言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些曾经跟随我的弟兄们都不在了,现在三军里怕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我来。再说了,世人皆知,益王在两年前已经当众伏法,谁会相信一个死人能活过来。”
“那也好,自己小心。”齐陌言点头,“你那件事,没了兵权还真难办到,这次倒是个契机,你自己想好了,该怎么把握。我会在后方随时听你差遣,你不方便出面的都交给我。”
“放心吧,死过一次不会再犯傻了。”林慕天见话已说完,也不多留,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军队不会驻扎在益州,想来不久就要拔营启程。如今军中各方势力龙蛇混杂,你和铁柱留在这,如非必要,我们暂时不要联络,等我安定下来,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好。”齐陌言从腰上解下一块血玉递,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雕琢成枫叶的样式,“这个留作信物。”
林慕天接过,翻墙跃了出去。
也不用多费力,在益州城郊三十里处找到了军营,寻了报名处,报了姓名年龄,林慕天很顺利的被征召入伍,领了衣服,装作不经意的在新兵营里四处乱逛,寻找落尘。
“那个,大哥,今天只有我一人报名吗?”没见到落尘,林慕天捧着衣服,坐到一小兵边上,从怀里掏出路上买的卤猪蹄递了过去。
小兵很自然的笑纳了,军中缺油水,他急急的啃了两口猪蹄,满足的道,“主动来的就你一个,下午还有一个被拉壮丁的。”他用嘴努了努左边不远的一个小帐篷,“小孩子闹腾,被关了禁闭。”
林慕天了然,又和小兵随意扯了几句屁话,便打着换衣服的由头离开。换了衣服,东晃晃西逛逛,慢慢的靠近小帐篷,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道,“落尘,是你吗?”
正在帐篷里哭得昏天暗地的落尘听到林慕天的声音,忙扑了过来,“慕天哥哥,你怎么来了?”
“好了,别哭了,听我说。”确定是落尘后,林慕天的心放下一半,“你不要怕,乖乖的待着,不要和别人闹,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陪着你,听懂了吗?”
落尘隔着帐篷摸到林慕天的手,“我知道了,我会乖的。”
“嗯,那你现在先好好休息,等他们放你出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和我分在一起。”新兵入伍会分到不同的地方,包括最容易出人投地的前锋营,和最没出息的火夫班。
“我们不能回去吗?”落尘一点都不想待在军营,这里的人都好凶。
“我们暂时必须待在这里,当逃兵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你不能瞎跑,知道吗?”林慕天见有人过来,“好了,我不能和你多说了,总之,你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的。”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落尘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放了出来,负责分兵的军士长看他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连入伍比试都省了,直接分去了火夫班,林慕天没法子,只好在比试时故意装输,如愿的也跟着去了火夫班,两人从此开始了在军营挑水做饭的日子,不久大军启程,行军三个月后,到达西林与北辰的边境,并就地安营扎寨,驻守了下来。
炙一路上偷偷跟在军队后面,林慕天也懒得管他,想来军里人多,小鬼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后来又想到落尘体内訾玡兽的内丹,少了寒湖水就像个炸弹一般,随时可能爆发,于是在某个天黑风高的夜晚,林慕天捏着炙的下巴,逼他吞下一颗药丸,告诉他此乃噬心丹,是西林国师研发的专门对付鬼的灵药,无药可解,只能定期服食特制的药丸予以控制,否则就会烂心而死,威胁炙要想活命就乖乖用寒湖水来换。
炙被逼无奈,虽然问候了林慕天的祖宗八十八代,也只得每半月往返一次寒湖,为落尘供应救命的湖水,顺带保住自己的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