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天凉过一天,王营中人忙忙碌碌开始准备过冬物资。草原上的冬季漫长凛冽,人畜都难以在风暴的中心安然捱过一个冬季,所以必须要在大雪封路之前南迁,去气候较暖的白雁关。
白雁关奇峰罗列壁立千仞,四面险岩峭立,宛若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东渭大陆一分为二。是所有草原部落的避风港,更是草原人民不容亵渎的圣地。呼羯部将行宫设立在接天峰之上。接天峰是白雁关的主峰,峰恋雄伟白练腾空,高耸入云接天连地。呼羯部的行宫倚山而建,环抱群瀑,置身行宫之中,随便推开一扇窗,便可触摸到湿润柔软的云彩,如同置身神仙居所。
花钿说起这大名鼎鼎的的接天峰行宫时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神往令云鬓嗤之以鼻。特别花钿说到开窗触云时大肆渲染其美妙绝伦,仿若亲眼所见一般,不仅没有提起云鬓丝毫的兴致,反而令云鬓产生一种“我倒要看看这行宫有多美”的念头。
花钿见无论自己如何唾沫横飞,云鬓都只是冷淡的听着,兴致也渐渐冷却下来,耷拉着脸说:公主,你这样很扫兴唉!
云鬓眉头一挑,语气危险道:你自己说了半天故事,我没走就已经很是捧场了,怎么,非要我做出欢呼雀跃的样子才算是不扫兴?
花钿嘴角一僵,刚要反驳,云鬓又道:不然给你放挂鞭炮?
花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白了云鬓一眼,转身走掉了。
云鬓望着花钿的背影,嘀咕着诽骂:死丫头,脾气越来越坏了!
营中众人都越来越忙的不可开交,云鬓反而越来越闲的身上发痒,走走这个营帐,窜窜那个穹庐,正经事是一件都没有,还经常给忙着裁制冬衣的花钿添乱。
花钿,陪我下棋。
...........公主,我在赶制冬衣呢!
没事,就下一局。
.........
花钿,我要画画,给我研墨。
.........公主,我在给你做冬衣。
研个墨能用你多少时间。
........
花钿,我好饿。
..........公主,我!在!做!冬!衣!
.........我饿死了,你衣服给谁穿?
..............
启琰也同样很忙,忙了数天才有功夫到云鬓这里用一顿晚饭。花钿很给面子的做了一桌好吃的,结果启琰没动几筷子,反而是云鬓胡吃海塞把肚皮撑的圆滚滚的才罢休。
启琰含笑看着云鬓咽下最后一口熏肉,体贴的递给她一杯奶茶,问道:几天没吃饭了?
云鬓没理会他嘲意甚浓的问话,一口气将奶茶喝的见底,方心满意足的放下杯盏,说:托你的福。
恩?
云鬓瞥一眼立在一旁的花钿,十分委屈的说:你不来花钿一向都是用清粥小菜打发我。
花钿翻了个白眼。
启琰哑然失笑。云鬓老神在在的说:这年头填饱肚子不容易啊!
启琰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花钿哼了一声,对启琰说:大王子以后多来罢,我都忙的像个陀螺了,公主还要下棋画画。真是奇怪,十天半月都不碰画笔的人....那套画具可是一直压着箱底呢!
云鬓在一旁一脸黑线。
启琰笑着说:你家公主是觉得你整日忙碌冷落了她。你就把要赶制的衣裳交给绣毡的绣娘罢。
花钿一笑置之,收拾了碗筷出去了。余下启琰云鬓二人灯下对坐。
启琰揉了揉额头,神色有些萎顿:近日准备南迁事宜,确实忙的焦头烂额了。幸亏你这里可以让我躲个懒。看你们主仆二人拌嘴斗气,人也放松不少。
云鬓白他:这可不是夸奖吧!
启琰笑着说:这是夸奖,因你简单,你和花钿拌嘴的内容也简单,才让人觉得轻松。
云鬓很是不服气,拔高语调:我可不简单!
启琰知道她是故意曲解话意来逗自己笑,心中一暖,表情也暖起来。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启琰定定的望着云鬓,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空气中蠢蠢欲动。
云鬓被这样的气氛灼红了脸,渐渐局促起来,一会儿功夫,额上已见了汗。
启琰望着她的眼睛,说:祖母大概是想抱曾孙了,前几日把我叫去,催我们圆房呢。
他说这话时云鬓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正拼命灌水,闻听此言顿时惊了一气,一口水不走寻常路的钻进气管,呛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云鬓一边咳一边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抬眼时刚好瞧见启琰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便知道自己又被涮了,不由气结,想也不想拿起桌上的奶茶杯朝他掷过去。
黑瓷小杯擦着启琰的脸堪堪飞过,落在他身后的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竟然没有碎。
云鬓当然是故意扔偏的。她虽然生气被戏弄,还是有分寸,这么近的距离,一杯子砸下去,不给砸傻也要砸出血,启琰受伤倒是小事,万一给自己安一个谋杀储君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启琰不慌不乱,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冲云鬓拱手拘了个虚礼,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
云鬓没好气的哼一声:捉弄我好玩是吗?
启琰嘴角往下拉,做出个十分委屈的表情来:你真的冤枉我了,祖母确实说了这样的话,不信咱们去问她。
云鬓脸红了红,剜他一眼,骂道:有病!
启琰哈哈笑起来。
云鬓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转移话题,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云鬓沉吟了一下,道:禁帐里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准人进去呢?
启琰有些讶异,没想到云鬓会问这个。但还是诚恳作答:禁帐是萨满巫师设下的。传说天神赐予萨满教十二种上古秘术,用来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但萨满巫师修行到一定境界时是可以通达神灵的,为避免门中弟子觊觎秘术,萨满先贤封印了这些秘术,分别交给十二个草原部落看护。看护这些秘术的部落向萨满巫师立下重誓,禁帐只会一代一代传给汗王,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踏入禁帐一步。正是有誓在先,所以部落里立下规定,除了汗王,任何人不得进去禁帐,违令者斩。
云鬓吃了一惊:斩?
启琰点头:对啊,不光咱们部落,其他设立了禁帐的部落也是这么规定的。
云鬓神情微滞:真的有什么上古秘术吗?
启琰耸耸肩:秘术什么的已经无从考证。可是禁帐既然是萨满教设下的,咱们就会一直守护着。
这点云鬓倒是丝毫不怀疑。草原人民对萨满的崇敬从祭礼的奢华隆重便可见一斑。令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整个部族这么看重与萨满教的盟誓,九桀却为何要反其道而行,秘闯禁帐呢?
云鬓想着前日深夜的所见,陷入沉思。
前日夜间,云鬓不能成眠,心烦意乱的外出散步静心。行至禁帐之前,见守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又听见帐内悉悉索索的有动静,还以为是进了贼,刚要呼喊,毡内人影一晃,云鬓赶紧往暗处躲了起来,就见九桀神色冷峻的走出来,见左右无人,便快步离开了。不一会守卫纷纷醒来,皆是惊惧不已,一个守卫掀开毡帘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方才安心。云鬓满腹疑问,也悄然离开了。然而这件事并未在第二天公布开来,估计是几个守卫觉得没丢什么东西,他们又是在站岗期间睡着了,不论是药物致睡还是其他,闹起来都免不了要定个玩忽职守的罪责,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将此事掩住不提了。
云鬓想起上次启琰九桀二人的争执也是因为九桀私闯禁帐引起的。如今看来,启琰当真不曾冤枉九桀,大概是九桀闯帐未遂,反而被启琰的人发现,正巧碰见深夜外出的自己,就顺便利用了自己。
启琰见云鬓突然就缄默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鬓犹豫一下,该将此事告诉启琰吗?他们兄弟一向不睦,他会不会拿了这个把柄就迫不及待的整垮九桀呢?
机警如启琰,见云鬓如此神色,一个细小的如同篝火迸溅出的火星般的念头立马闪过脑海,被他极其敏锐的抓住:你今日为何会对禁帐如此感兴趣?是不是.....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