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隆基在龙广那处道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却是没有得到龙广的强烈响应。
此刻,几人出了龙府客厅,却是没有一个人能高兴的起来。正在李隆基心灰意冷之时,只见是苏旭漫笑着走了过来。
“小王爷,不要太过怪责于龙广大将军,毕竟你也知道,现下安西军刚经大战,怎么能行举旗之事呢!”
李隆基轻叹出一口气来,先前面上的坚决早已是化为乌有,仅剩一股失望之色。
“三郎原本以为龙广大将军如老国师所讲,会念昔日李氏皇族之恩,随我一同回神都救王叔、复李唐。如今看来,这真是痴人说梦!”出言后,李隆基再是接叹出一口气来,更显沮丧之色,惹得身后众人都是低下了头。
苏旭顿了顿,拍抚起李隆基的肩头:“既然龙广将军愿意保小王爷在安西之地,未有念小王爷是朝廷重犯便将小王爷你给拘押起来,那小王爷便是还有机会的,难道小王爷忘了另外一个人了么?”
李隆基不解其言,抬头再望,只看苏旭欣然一笑,那迤笑之中犹如千里马遇见了伯乐一般。
“不知苏某可否为小王爷驱驰左右?”
“苏…苏先生,你当真愿助我恢复李唐?”听是苏旭愿助自己一臂之力,李隆基忽地欣喜而起,短停作思后,才又是慢慢变成了遗憾之色,透着无奈,“纵使苏先生愿助我一臂之力,可奈何风连寨毕竟不能与府军抗衡!”
苏旭见听李隆基又生哀言,却是笑出了声:“世人皆知当今皇上代唐立周,这代唐之意我想小王爷比谁都懂得吧,想那汉朝中期的“新朝”刘秀,到最后不还是立汉复国了么?兵不在多,而在良谋如何运用,良将如何驱驰,小王爷,不知苏某所讲,你可是明白?”
苏旭其讲的典故便是西汉末年,权臣王莽当政,代汉立新朝,可最后还是被汉贵后裔刘秀揭竿而起,领天下之民,一举恢复汉庭之国,后人史称东汉。
李隆基自是崇拜刘秀事迹久矣,此刻再听苏旭道出这旧史来,细心一想也感出这其中巧合之处。
“先生之言,真可若是醍醐灌顶,三郎这里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了。”李隆基讲罢,又是向着苏旭行了一礼。
不知何时,苏旭早已把他那把折扇挥出,此刻正缓缓摇着,信色满满道:“既然小王爷如此通悟,那苏某就不多废言了,就此再给小王爷指条明路,想是林甫公子没有参与三王勤皇之事,所以便可先行回到神都之中,观察起皇城之中的一举一动,以作你小王爷的眼线。那你小王爷就可先行留在安西,若是他日龙广将军想通透了,也是愿随小王爷共举义旗,那小王爷的宏图心愿便是指日可待了。”
苏旭这计策倒也不失为一条上策。但李林甫一听是念叨出了自己,连忙出声道:“苏先生,为何苦差事都是我去做呀?难道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么?”
对于李林甫的连问,苏旭也不直接答话,收扇一停,便是直直的看着李林甫。
见是苏旭紧视自己,李林甫环望起周围来,这里除了自己便只剩得冉离和李隆基,而自己还真就成了那最佳人选。
李林甫收回目光,几经思量,再行环视了身边的三人,叹了口气。
“好吧,先生,那我归回神都!”
见听李林甫是同意了,苏旭连忙跟道:“这一路而去,林甫公子也不必担心,苏某早已为公子安排了一位同伴结路而归!”
“先生,此话当真?”李林甫惊讶而出,随即又是看了这一脸严肃的苏旭也不像说着假话一般,这才算勉强相信。
苏旭缓摇着手中折扇,信笑点着头。李林甫原本还以为自己将是孤身归回神都,哪知苏旭这老头却是早已为自己安排妥当,这一回神都路上有伴可依,那也少了许多落寞之心。
……
夜黑星高,李隆基携同冉离进了李林甫的屋中。这一经苏旭提说之后,只看此时的李林甫正收拾着细软包袱。
“林甫兄长,此次归去,当真是为难你了。”
李林甫正忙碌不停,随口便是回道:“嗨,三郎你这就是看不起为兄我了不是,想两位皇叔受困于神都,我怎能在此不管不问呢?我想那苏先生所言确有道理,你就留在这处,我回去也引不得朝廷的猜疑,不必太过心担于我。”
李隆基当然是舍不得眼前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兄长李林甫,可现在自己乃是潜罪之身,若想一直能知得朝中的情况,这还非得李林甫归回才行。
从李隆基话中听出了不舍,李林甫再是讲道:“三郎,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苏先生不是讲了么,会派人和我一同归去的。”
李林甫同李隆基从小一起长大,不管做得何事来,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可这一次离别之后,真不知是何时才能再见。
离别前夕,两人自是难过,沉闷的屋中三人却不知该是如何对言。
见李隆基和冉离都没了话言传来,李林甫缓缓从腰带之中取出一枚洁白的玉珏来,晃荡在眼前许久之后。
“三郎,如今你和冉离姑娘能在这安西之地重逢,为兄却是没有什么好物件来赠送你们,只有这当初从你那拿来的玉珏,此处便是还给了你们,也算完璧归赵吧,还望你们以后能好好在一起,那样为兄也算放心了。”
玉珏在前,逐渐勾起了三人的旧忆。这玉珏本是冉离赠送给李隆基的,孰知那时竟被李林甫给抢了去,此刻再听李林甫说自己是拿走了玉珏,一展出自己的无赖本性不说,还显阵阵有词,其中牵强之处,惹得两人渐渐笑出了声。
李林甫想要归还玉珏,两人当然是不会收下,只听冉离道:“既然林甫公子已贴身许久,就权当是当初公子在阑苑阁救下冉离的赠礼。”
“是啊!”李隆基跟道,“兄长你就好生收下吧,毕竟这是冉离的一番好意。”
经李隆基这么一帮衬之言,李林甫不但没有好言相回,反而故作愠怒道:“好你个三郎,人家冉离姑娘好歹比你年纪稍长,你不但不叫姐姐,还直呼其名讳来,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兄长…你这…”这李林甫假装的怒言,倒把李隆基给说懵了。
得见李林甫大笑而出,两人才知李林甫不想因为别离而惹得两人悲伤,所以才会出此戏言。
李隆基气道:“好啊,兄长,你竟然拿我寻开心。”言罢,李隆基便是要出手好好教训一下李林甫,两人又如孩童时分那样在屋中追逐起来。冉离观望在旁,看着这两人还能这般趣闹,又是摇头笑了起来。
……
尽管夜深,可长孙千茂并未有一丝睡意,借着微微幽烛之光,正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砰、砰、砰!”三声敲门之音传来。
长孙千茂放剑问道:“此间夜深,可是龙塍兄来了?”
“非也!”门外且听是悠然传来道,“鄙人苏旭,此刻前来拜会拜会长孙公子,想求教一些剑艺心得。”
苏旭之言,向来是随口即来,长孙千茂低声一笑之后,便是上前为其开了房门。
“苏先生,快些内请。”
进了屋,苏旭挥出袖中的折扇,煽摇处,见桌上正放置着一把正待擦拭的长剑,起了笑道:“想不到长孙公子如此疼惜自己的宝剑,这真是让苏旭钦佩不已啊。”
“苏先生可是也喜欢藏剑。来,请坐。”
得过长孙千茂的迎请,苏旭也不客气,低身而坐,看长孙千茂倒着茶水。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曾有一故友,藏有七把名刃,本意是交给他那七个徒儿,孰知天意弄人,最后却是不能亲手将他自创的剑法留给他的徒儿们!”苏旭叹出了气,还显着丝丝遗憾之色。
可长孙千茂一听便是渐渐警戒起来,收回桌上的长剑,正言道:“在下想先生此刻前来,并不只是要同在下讲你那位故友的事迹吧?”
苏旭一看这长孙千茂渐渐变了脸色,其睿智反应皆是胜过那故友其余之徒,欣慰一笑后,道:“我看公子天资聪颖,我那故友能遇上公子,也算是缘分一场,料想他在黄泉之下,也可以安心而去了。”
长孙千茂一直极力掩饰避及自己,可那苏旭却是口无遮拦,一口气之下毫无余地的便把长孙千茂的师父李流之事给道了出来。
长孙千茂隐隐还曾记得,李流曾说他生前仇家太多,莫非眼前这苏旭就是其中之一?
“先生方才所言,请恕在下实在是不知,但看现在天色甚晚,难道先生就没有一丝睡意?”
长孙千茂可算是下了逐客令,一般护得颜面之人一听便会辞别而归,可如今坐在长孙千茂面前的却是苏旭。
苏旭一点也不理会长孙千茂的凌厉胁迫之言,自顾饮下一口茶水后,再道:“公子这可就不是待客之礼了,想苏某此刻前来,当然是由要事要同公子讲来。难道公子忘了你曾见过的大师兄可是我风连寨中的当家之人了么?”
说起大师兄狨平来,长孙千茂只想起那一日在草庐所遇,两人在不得知情况之时还大大出手了一次,好在那时师父李流出来言明了事由。可就在那一次之后,那个师父口中的大师兄却是再也没有来过,就连师父李流魂灭殡天之时,也是没有见到过他的影子。
“你说我大师兄乃是你风连寨中当家?”
出得此言之后的长孙千茂才是想起,陇右距神都也有如此之长的路途,也难怪师父去世之时,这大师兄没能前来,此番细想之下,心中也便不再怪责起自己的大师兄来。
苏旭又饮一口,点了点头,待长孙千茂续水之际。
“正是,我家寨主寨中事务繁忙,知是先师亡故,早已去到神都祭奠,又恰安西吐蕃大战,所以我这才领着一帮寨众前来助龙广将军一臂之力。”
苏旭之所行,长孙千茂从龙塍那里也或多或少的打听出来些许,其中也知这面前的苏旭和龙塍关系匪浅。
“既然先生如此知我底细,咱们此刻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找在下是谓何事?”
苏旭闻言一笑,绕了半天才叫这长孙千茂放下戒心。折扇一摇,舒展出一口气来:“如今我和公子皆是知道尊师临终之托,目的自然一致,只是现下公子在这安西确实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能长久所留,倒不比苏某来,本就算是这西域之人。”
长孙千茂听罢,轻显一笑:“既然苏先生道是先师的故交,我又如何能信先生所言真假?”
长孙千茂果然是长孙千茂,事到如今,还是依然不肯松口自己此行所来目的,这又怎能瞒过苏旭。
“公子也知,你二师兄武延慕本是皇上身边的天策麟麒,可是此间他也是来到了这安西之地,纵使他没有与你相认,难道公子就没有怀疑过过他此番所来的目的么?”
长孙千茂仔细想来:自从安西军凯旋归来之后,他虽是暗中跟随,可到了碎叶之时,却是被二师兄武延慕第一个先行发现。只是让长孙千茂想不通的便是,从那神都扬马离别之后,再见这身前的二师兄武延慕却是陌生无比,可此时的苏旭竟是连二师兄的底细也是早已打探清楚。再看眼前悠然摇扇的苏旭,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生竟是有如此通天本领,我等底细在先生这里真可谓是毫无隐秘之言,既然先生也知我先师临终所托,那我斗胆相问于先生,是想让在下做些何事?”长孙千茂紧立双眉,悬着一颗提起的心来,生怕苏旭又会讲出些自己担怕的事情。
苏旭却是不慌不忙,慢慢道:“公子不必紧张,苏某的意思其实很是简单,既然我等目的一致,可毕竟一人而为却是难比登天,再言公子只知先师嘱言其一,怕是不出苏某所料的话,就连公子也是不知尊师为何会如此安排吧!”
经苏旭这么一提醒,长孙千茂确实如苏旭所言,只顾着先师所留嘱托,可究其原因来也不知是师父李流为何会如此安排,也包括上次长孙千茂给那龙广送信之事,期间,长孙千茂只看龙广一脸感慨之色,更是接出一口自己听不懂的言语。
看苏旭正摇头取笑自己的无知,长孙千茂冷道:“师父临终之托,我照行便是,也不想太过深究其中,倒是先生今夜来,同在下讲了这般多,也是不知先生此行所来到底是何目的?!”
“哎呀,看来苏某也只有实言相告了,苏某自是愿意在此替公子完成尊师遗命,作为交换,我也希望公子替苏某我去完成一些事情,如果长孙公子不相信苏某的话,那今夜苏某就将这前因后果,系数告知于公子,待那时,我想长孙公子一定会愿意同苏某共事而为的”。
长孙千茂紧起剑眉,如今这苏旭振振有词,倒也没有一丝诈色,如果他真愿是讲出,那倒可以听听。
“那还请苏先生先行道来。”
苏旭淡淡一笑,长孙千茂能同意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屋门渐渐关闭,苏旭则是收下了那把婷兰折扇,于微火烛光之中,慢慢对着长孙千茂讲解起了这前因后果来。
……
夜是深下,纸窗轻开,叶娜怅望起缓斜而下的碎叶城来,自思起:从大食国到神都,再从神都返回碎叶,这一路真是不如自己想象般得那么容易,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从小婉那处寻来的戈兰花。
“母后,你在天国听得见女儿讲话么?”
空荡的屋中却是久久也未传来回应,毫无疑问,这也是在叶娜的意料之内。
如今,众人皆知这安西军击败吐蕃之后,龙塍也该是要同小婉履那旧日婚约,而迦莲叶娜又该将是去到何方?
叶娜拉上了纸窗,拾捡起桌上那面锦绸,借着微微烛火,剪断一丝残线,又是用针刺而下。
迦莲叶娜也不知在离开前还能否将这面永不凋谢的戈兰花给刺绣出来,随她眼眶湿润了几分后,满天的星光也不在闪耀,渐渐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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