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之音,吹进了石城之中,响彻在石城之上,从号角的气势里,便可听出那桑顿亲王的雄心壮志,此战他势必得逞而胜。
龙广领其随将娄战快步登上石城城关。展望而去,吐蕃大军正列队齐整而来,彩旗飘飞,军卒十步一吼,百步一啸,看样子却是来了有五万之众。
随将古勒海向着龙广拱拳道:“主帅,我军尚未部署妥善,这吐蕃大军就急急的攻了过来,看此阵势,怕是想一口作气,拿下石城。”
吐蕃大军正在缓缓推进,这一望而去,只见是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那吐蕃步军开道在前,骑兵侧卫两翼,而再后就是桑顿站在万军丛中那高约三丈的帅台之上,在死士的护卫之下,手持数道令旗,正看向石城这里。
龙广瞧望着吐蕃大军,向着身旁的古勒海道:“你所言确实是那桑顿之想,兵书也曾有言,趁其不备,攻其不意。这些年只是听说吐蕃出了个铁血亲王,真是想不到他竟然还能带兵打仗。”
古勒海道:“主帅,我军三万今日刚达石城,此刻正处人困马乏之时,依末将愚见,咱们只需紧闭城门,那桑顿若是想强攻,怕也要吃不少苦头,也可为两位少将军争取一些时间。等他们来了之后,咱们三路大军汇同一处,便可回击那桑顿的吐蕃大军。”
听得古勒海的建议后,龙广摇了摇头:“石城城小墙浅,也是多年未经战乱,墙体早已残旧,若是坚守不出,怕也是挡不住吐蕃大军的三轮攻城。”
古勒海顺着龙广之言,视察起石城城楼的墙体来,确实已经残旧无比,想要抵挡住吐蕃大军进攻,看起来的确是十分艰难。
“那主帅,我等该如何退吐蕃这先锋大军?”
古勒海等了许久,也不见龙广回言,只见是龙广紧紧注视正开进而来的吐蕃大军,古勒海试着提醒道:“主帅…主帅…”
龙广回过头来,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表情,晃动的瞳仁之中,只看有一丝恐惧掺杂在其中,要不是龙广控制得当,恐怕这安西军也要跟着畏惧起来。
此刻的龙广面色已是如冰,皱眉而起:“想不到,吐蕃现在竟然如此强大了。”
“主帅何出此言,难道我安西大军怕他不成!”
龙广怔望起密密麻麻的吐蕃先锋大军,摇头道:“古勒海,你确实不该小瞧吐蕃,想当年太宗在位之时,这吐蕃就兵克吐谷浑与白兰羌,兵锋到处,剑指松州。若不是太宗皇帝派出文成公主和亲,但怕那时就会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吐蕃更是修养生息,厉兵秣马,比起当年不知又强了多少倍!”
龙广战前从不夸耀对手,这是军中尽知的。可这一次,强悍的吐蕃携大军前来,龙广主帅竟是如此出言,这怎不叫人惊惶。
“那,主帅,此刻我军该如何对之?”
龙广闭上双眼,闭上眼中的畏惧之色,叹出:“命令全军,开城迎敌。”
“啊?!”劲敌在前,这龙广心中都尚且没有底气,为何此刻要开城迎敌,古勒海对于龙广的命令从疑惑转为吃惊,继问道,“主帅,难道我们真要开城迎敌么?可是我军…”
龙广拦下古勒海的话语:“按我命令去做!”讲罢,龙广便是领着随将娄战上到了主楼之上。
缓风起,万旗飞,千鼓息。
石城之外,吐蕃大军已是停止了推进,各阵之间的号角也渐渐平息下去。再一望,吐蕃军阵整齐有序,战兵高举枪矛,飘扬着的五彩军旗更是数将不清。桑顿一身貂裘戎甲,正站立在帅台之上,随他大手一挥,只看吐蕃万军之中,冲出两骑。
碎石溅飞,一路马踏扬尘而起,不消片刻,两骑已是冲到石城下的安西大军阵前。
两骑拉马徘徊些许,一个扎着辫子的青年高喊出声,那铜黄色的脸上显出一副轻笑之意,又显傲慢无比。其旁的翻译官连忙讲出:“此乃是桑顿亲王长子占堆伦珠,听说安西有一位将军叫做龙塍,不知今日来了没有?占堆小王子很是想向他讨教讨教。”
古勒海手持青龙长戢,拉马出阵道:“宵小之辈,好是狂妄,你怎有资格叫嚣龙少将军的名讳?”
这一席话,占堆自然是听之不懂,忙向身旁的翻译官问将起来。这翻译官也算通得世道之人,自然是不敢将古勒海原话讲给这年少轻狂的小王子听,翻译官其中折中些许,告知是占堆今日阵前,那龙塍是没有能来。
吐蕃译官翻译完后,只看那占堆小王子又显一股失望之色,大声讲了起来,翻译官连忙把他的话给译了出来:“小王子听说当初瀚海大战,那位龙塍将军凭借一人之力,就把突厥打得落花流水,小王子本想好好求教一番,奈何他却是没有来,真是遗憾之极啊!”待是译官讲罢,占堆就拉起马缰,看样子是准备回到吐蕃大军中。
古勒海自幼同龙塍一同长大,虽不如同龙塍幼时形影不离的阿扎,但也算得上是半个发小兄弟。见听有人要挑战龙塍,古勒海立即大声道:“龙少将军岂能同你而战,我古勒海一人便是足可将你拿下!”
占堆本是已拉马离开,可就在起鞭之时又听古勒海传来一言,忙向着译官兴奋的问了起来。译官本是想隐瞒隐瞒,可奈何回言之时,那占堆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一不留神,译官便说漏了嘴。这译官本想用谎言把占堆给哐回去,以免生出祸端,保住还年少无知的小王爷性命,可占堆又是投来凌怒之问,吓得译官连忙把古勒海的话一五一十的译给了占堆听。
“有点意思,”占堆得意一笑,转马再来,对着古勒海讲了起来,可这古勒海也是听不懂吐蕃之语。直到译官在占堆的威胁下才说了出来:“既然你要同小王子比试,小王子倒也能满足你,只是小王子这手中的狼牙枪可是没长眼睛,万一取了你的性命,你在地狱下可不要怪小王子手下不留情。”
吐蕃之人信仰天竺传来的佛教,讲求六道轮回,极乐世界与地狱。这一出口的“入地狱”几字,毫无疑问就是说古勒海会成为占堆的狼牙枪下亡魂。佛教传来大周已久,古勒海也自然知道入地狱是谓何意。
但看那占堆正信心满满的起笑,古勒海持起青龙戢便冲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何本事?”
一看激怒了对面的将领,占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愈加的兴奋起来。不顾身旁译官连连的劝说,提起手中的狼牙枪便是迎击而去。
别看这自称桑顿亲王的长子占堆年纪不大,才是十七八九,可手中的七尺狼牙枪使转起来可是虎虎生风,加之狼牙枪枪头乃是狼牙棒与长枪的结合体,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小觑的。
古勒海凭着手的中青龙戢锋利无比,一马冲去便是当头一刺。眼瞅见青龙戢的刀刃离自己不远了,只看那占堆,横持狼牙枪,就那么轻轻一抬,便化解了古勒海的刺击。
一巨击未中,古勒海立马回马再来,这次使得可不是青龙戢的尖刃,古勒海高挥举起手中的青龙戢,借着戢上弯钺挥砍向占堆。占堆本想这眼前的安西将领不过如此,便又是故技重施,用起狼牙枪身就势一挡。可是这次那古勒海却是咧嘴一笑,使力压住狼牙枪后,顺势往后就是一勾。占堆的力道本是集中向上,奈何这古勒海突然一拉,却是让占堆意想不到,要不是占堆握持有力,手中的兵刃怕是要被那个安西军将领古勒海给夺了去。
让占堆想不到的还远不止如此,古勒海见是占堆正全心全力的和自己对抗,一松双臂之力,青龙戢便如苍龙出水一般,再配合着占堆强劲的拉力之下,那青龙戢的尖刃枪头竟是直直向着自己的胸膛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刻之时,占堆慌忙一个斜身跨马,把狼牙棒往那地上一立,借枪支撑,这才没有掉下去。可起身立马之后才是发现,自己的战甲之上,竟是被那安西军将古勒海的诡异兵器给划出了一条硕大的口子。
占堆立显愤怒之色,破口大骂而出:“好你个歹毒之人,竟用这么卑劣的武器,我可不会再陪你玩了。”
这一句话,古勒海还是听不懂,可见对面马上占堆已是一脸狂怒之色,古勒海也知对方那占堆小王子是怒了起来。
不由分说,古勒海收戢于双手之中,刺、勾、劈、砍于那占堆,两人在马上开始对斗。这占堆吃过一次亏,也知道这安西将领手中的诡异兵器很厉害,一路拼打之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约是有三十招后,占堆渐渐了解了古勒海的招式套路,不再一味的躲闪,一脸的凶相毕露,开始转守为攻起来。
但看占堆一声狂啸之后,挥举起手中的狼牙长枪,借枪尾之力弹开古勒海的青龙戢后,瞬时用狼牙枪上的狼牙锤横扫而来,这一快速的横击,不偏不倚砸在古勒海的手臂之上。
狼牙棒头部如枣核状,植铁钉于其上,形似狼牙,故得名狼牙棒。后流传而去引入吐蕃,吐蕃工匠便在其锤头之上配以长刃,既可当枪刺砍,又可用其下的尖钉砸击,自此世人便称之为狼牙枪,这也是吐蕃大军的主战兵刃。
青龙戢乃是盖古传下的名刃之一,倒也和狼牙枪有颇为相似之处,取长矛刃口之处延伸开来,用铁再铸钺口,铸成后形似长龙,使开后好似青龙出水,故名为青龙戢。
两刃比将其来,本算两类名刃,可奈何这青龙戢乃是轻兵刃,而那占堆的狼牙枪可算是比青龙戢重了许多,类属于重兵刃。吐蕃之人常年生活在高原之上,天生力道就比常人强悍,再配上一把狼牙枪,那也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两人比斗已是渐渐过了五十余招,那占堆仗着自己天生的耐力与气力,拼得古勒海渐渐露出颓败之势。龙广心知不妙,立马上到城楼高处,取下木槌,往那牡丹军鼓之上奋力锤击。
军鼓响,士气升。
挡下一刃之后,古勒海见是龙广主帅竟然在城头亲自为自己擂鼓助战。心头不禁一振,拉马距开占堆十步之后,一把摘下自己的头盔挂在马鞍之上,举起手中青龙戢又是冲了过去。
……
石城位于两山隘口之间,这一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在石城其旁的缓山之上,众人已是看了许久。
李隆基道:“苏先生,那石城那般狭小,也是不知龙大将军能否守得住?!”
看过李隆基的担忧之面,苏旭缓缓道:“小王爷不必担心,这只是先头战役,那桑顿亲王不仅是想给龙广将军一个下马威而已,更多的是想试探试探安西军的实力!”
“先头战役?!”李林甫跟言道,“先生,此话怎讲?”
黑纱被山风了抚了起来,可里面的苏旭并没有因此停止自己的授疑之心,只见他道:“逢战必先探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想龙广将军也会知道其中道理,所以他才没有将三万安西大军全置于城外对阵,而是派出一队精锐出来,让吐蕃无从可探。”
李隆基又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若是让我率十万大军攻这小小的石城,不消片刻便能将其拿下。也不知这桑顿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只看他派出一个小将出来阵前单斗,难道他不怕安西大军汇同一处后,他将更是难以应对么?!”
“小王爷姑且不知,上将之人,必怜掌下兵卒之命,若是阵前那单斗的吐蕃之人赢了,那么桑顿就可彰显出自己的实力来,足以派人前去说服龙广投诚,如此便是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既可满足自己的战略意图,又可不费一兵一卒。”
久不开口的延慕且是投来一生冷笑,深沉道:“可惜这个桑顿亲王是选错了人。”
李隆基忙跟道:“是啊,苏先生,延慕大哥说得很有道理,龙家一门向来为国尽忠,怎会轻易降给吐蕃,这岂不是无稽之谈么?!”
苏旭仰头几分,从黑纱之中看去,那头上的阳日也是没有午时那般毒热。只见他幽幽道:想不到几位能这样想,苏某便是心安了。”
讲完话的苏旭,也不管几人诧异的眼光,只看他是举起那手中婷兰折扇,一把展开,一朵芙蓉立于三千风连寨卫之前,且看人们个个拉弓上弦,其后之中,风连寨卫又是推着一架又一架的类似攻城的抛石器,只是这奇怪的攻城器并未配合龙广安置在石城之中,却是被苏旭令人在这隐蔽的缓坡之上搭建了起来。每架之上还紧扣上了长长的弓弦,弓弦之上,又是配着一团又一团竹笼,竹笼中又包裹着黑漆漆的东西,经过微风一拂,黑色的竹笼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芳香。众人几观之下,也是搞不清这苏旭把这物什拉来起得何用?!
齐衡微微一笑,向着众人道:“几位,且听方才苏先生之言,千万不要以为苏先生有怯战之象,这是苏先生在考验你们怕不怕那石城外的十万大军呢。”
经得齐衡这么一说,李隆基才是想了起来,这苏旭当着一个风连寨二当家,把全寨家当都拉来帮助龙广了,怎会有过怀疑龙广投降呢?!更别说这苏旭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原来是在考验几人。
“苏先生,是我们方才误会你了,还望先生海涵,不要同我等计较。”
苏旭也不答话,依旧挥举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一横一竖之中,倒是颇有几分挥持令旗的样子,只见众风连寨卫随着苏旭投去的动作,互助协力的装置着那诡异的“抛石器”。看似忙乱的寨卫却是没有一人发出声响,全凭苏旭手中动作。这可把几人看得目顿口呆,李隆基心中低道:“这苏旭真不止一介书衣那般简单,这号令军队倒像更是拿手啊!”
待是风连寨卫把抛石器布置稳当,全部望向苏旭这处之时,只见他把折扇闭合,手一松,折扇便落进了他的衫袖之中。然后,才看一群风连寨卫们原地坐了下去,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
李隆基好奇道:“苏先生,你那看似像抛石器的木车是做何用的呢!?”
这一问题,此时已是众人都想得知的。待众人跟着把目光投向苏旭这处,只见他一甩衫袖,那把折扇又是被他拿在手中,撑开之后便开始缓摇了起来:“天机不可泄露,几位稍待便知。”
这苏老头又是犯起了老毛病,卖弄起关子来,众人近日和苏旭接触,也是知道你非要苏旭他说,他偏不说。等他心满意足之时,才会给你道出其中因果来。李隆基虽是好奇,可无奈苏旭就是闭口不言。
众人回头再看山下阵前将斗,此刻已是进入了白热化,战鼓号角齐鸣,那占堆和古勒海两人你来我往,斗得越来越是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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