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阳是秦忠信的祖父,少年天才,一十八岁高中状元,二十二岁起在朝堂崭露头角,多次提出建议被称赞或采纳,于是在他三十五岁左右时,帮助秦家从一个二流的书生家族,跻身世家行列,但是这在正牌世家眼中,就如同暴发户一般,并不受待见。
秦淮阳与刘氏族长刘骏栎,是挚交好友,二人既有同窗苦读之情,又有同朝为官的袍泽之义,且刘氏那时已经处于世家末端,随时可能被挤出世家行列。
秦刘二人兄弟感情是真的好,所以为了巩固世家地位,刘骏栎就提出了结成儿女亲家,彼此守望相助的建议。
只是秦淮阳的嫡长子秦博韬,也就是秦忠信的父亲,才刚刚同王侍郎家的千金订婚,嫡次子还尚在襁褓,虽另有庶出的儿子,但是刘氏却未必愿意。
毕竟这家业,在未来只会传给嫡子,庶子们以后只会得到一份不错的家产而已,联姻是结两姓长久之好,当然不会用庶子去抹了人家的脸面。
遂这儿女亲家,转成了孙子辈的娃娃亲,定为嫡长孙与嫡长孙女,只要年岁差距在五岁范围内,就可以结为夫妻。
秦忠信三岁多时,与秦家隔了三条胡同的刘家嫡长孙女刘蔓茹出生了。
秦忠信是秦家孙子辈行二的嫡孙,他上头有个比他大了十岁的同胞哥哥,于是本该作罢的婚事,在刘家的坚持下,降临在秦忠信身上。
秦忠信四岁生辰时,刘蔓茹刚好百天,刘家热闹的请了走动较多的亲朋好友前来,而身为刘蔓茹未婚夫婿的秦忠信,自然也要到场庆贺。
还记得那天,本来一直在奶嬷嬷怀里哭闹的刘蔓茹,当秦忠信一靠近,立时停止了哭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秦忠信看。
周围大人见了,无不称奇,纷纷感叹,直说这是天定的缘分,不然二人怎会这般契合。
秦忠信只觉得这女娃娃的眼睛可真大,虽然还不懂什么是未婚夫妻,却也从大人口中听出,这女娃的未来好似和自己有关。
直到刘蔓茹长到三岁时,秦忠信已然七岁多,为了使得小两口未来感情好,秦刘两家的走动异常频繁,反正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多亲近自是好的。
只是,秦忠信却渐渐烦恼起来,这刘蔓茹的鼻涕眼泪也忒多了。
自己要温书,没同她说话,她就委屈的坐在自己身边抽抽嗒嗒的。
自己轻声安慰解释吧,这妮子竟然将鼻涕抹了自己一身。
有时夫子布置的课业较多,做为一名从不拖延的上进少年,秦忠信未能赶在刘蔓茹过府前完成,想到刘蔓茹可能因此要哭,脸色便有些臭,结果刘蔓茹一见到他的臭脸,就真的又哭了。
上前解释安慰,然后就又是一身的鼻涕眼泪,有时还会被自己老子一顿胖揍,更过分的是,就算大哥在场,也不会帮自己。
然后秦忠信便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所以当刘蔓茹来时,秦忠信不是出门遛弯了,就是被朋友叫去协助完成课业。
而当秦忠信第四次想要避着刘蔓茹时,却被自己老子挡了个严实,然后就见到眼泪汪汪的刘蔓茹。
“信哥哥,你不喜欢小茹了吗?”小姑娘的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他敢!”秦忠信的老子秦博韬一巴掌拍在秦忠信后脑,“小茹乖,秦叔这就让你信哥哥带你去玩儿啊!”
“爹,我……”秦忠信真的怕了这鼻涕眼泪。
“秦叔,您真好!”刘蔓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秦博韬,看得这未来公公心下一片柔软。
“你敢不陪着小茹,老子将你吊着打。”秦秦博韬威胁秦忠信。
本来因为秦忠信在三岁开蒙不久后,展现出了同辈里难得一见的天资,阖府上下都对他很是关注。
然而,有了刘蔓茹之后,对他的关注全都转移到了这丫头身上,秦忠信越来越觉得自己多了一条讨厌她的理由。
寒来暑往,刘蔓茹七岁了,按照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即便再来秦府做客,也只是在秦忠信的娘亲那里。
直到这时,秦忠信才体会到自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身边再没有那个鼻涕包随时抹自己一身鼻涕了,连吵人的蝉鸣听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妙。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因为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同龄的玩伴们都知道秦忠信有个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
于是,每日里见到秦忠信后,不是取笑他早早订了亲,就是起哄着要见他的小娘子。
这时的秦忠信他们,已经是十多岁的小子,对女性也有了自己朦胧的感觉,所以渐渐的秦忠信更加恼怒。
若不是这亲事,自己怎会被那些人嘲笑,而且刘蔓茹的事情,也被不同的人追问,总觉得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一般,秦忠信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这不,一晃眼就到了刘蔓茹十五岁生辰,秦刘两家决定先行订婚,完成前面的流程,待到刘蔓茹年满十六岁,就给两人举行婚礼。
秦忠信获知这个消息时,心里一阵波澜,且不说他如今课业极好,才刚得了乡试解元,正准备冲击三年后的会试和殿试,怎能分心成亲?
再者说了,那刘蔓茹的鼻涕包形象,深入自己内心,对于未来妻子是这般模样,他说实话,还是极为抗拒的。
思索一番,秦忠信决定把握好时机,在举行订婚之前,跟刘蔓茹见上一面,让她主动跟自己退婚,这样自己就可以专心求学了。
秦忠信跟自己娘亲婉转表达了先见见未婚妻的想法,秦王氏想着二人即将订婚,就算私下见面,只要没有逾矩的行为,旁人也说不了什么,便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秦忠信得到自己娘亲的肯定答复,就闷头在自己书房,好好思索了一番准备跟刘蔓茹说的话,然后信心满满的睡了,只待明天就解决了这事。
可是,让秦忠信没想到的是,自刘蔓茹七岁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如今一见,刘蔓茹犹如天仙下凡,着实让秦忠信移不开眼张不开嘴。
看着眼前呆愣的秦忠信,刘蔓茹涨红着脸,强作镇定道,“不知信哥哥唤茹儿前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一声“信哥哥”,叫的秦忠信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深吸一口气后说:“你想必也听说我前阵子刚中了解元。”
“茹儿听说了,只是不便去府上为信哥哥祝福,还望信哥哥原谅则个。”刘蔓茹柔顺的福了福身子。
“我不是怪你这个”,秦忠信举手掩嘴轻咳,“我是想说,如今我正在准备三年后会试,而你我两家的长辈,却在忙碌你我明年的婚事,我担心影响你,所以今天是来跟你商量怎么阻止他们的……”
说完这番话后,秦忠信莫名的觉得心里那块不太舒服,但更加关注的是刘蔓茹的回应,却不料刘蔓茹已然热泪盈眶。
“信哥哥,你这是嫌弃茹儿了吗?”
“不不不,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耽误学业。”秦忠信手忙脚乱。
“信哥哥不必担心,茹儿等你便是,多久都愿意等下去。”说罢,刘蔓茹提起裙摆就快步离开了,根本不给秦忠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