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荒原北部常年封冻,特别在冬季,北地的寒流还会南下将高地荒原的一部分染成白色。冬季食物非常匮乏,入冬的食物争夺常常引发荒原上的争端和杀戮,高地人就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繁衍生息。
出了雪刃谷,便就是高地荒原的地界了。
炎陆艰难的爬出冰洞,这是冻土上的一间简陋的废弃土屋。早就被人遗弃,它的上方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上悬挂着长长的冰锥,常年的寒风让它们规律的斜向一边。
他并没有在这里休整的打算,雪谷外的景象有些眼熟,他在寒风和积雪中缓慢的前行。
“一具尸体!”
炎陆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但往前走,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片战斗后的狼藉,横七倒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而尸体的敌人已经毫无踪影。炎陆四下张望,小心的察看是否还有潜伏的凶手,他并没有任何发现,也许凶手早就离开了。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一片无垠的雪原,简单,纯净而清澈。来人只能看到遍地的积雪和偶现其间的褐色冰冻岩石。冰冷而饥饿的寒风一阵又一阵不停的刮着,妄图在岩石上留下道道痕迹。
而现在,落雪已经被染成斑驳的猩红,银白的冻原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坑洞,如同被火焰煅烧过一般,巨大的石块像是被人从地下掘起,或是被从崖壁上敲落,然后被远远的抛掷到各处,其中的一些岩石碎块上还带着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空气中依稀残留着血液的腥臭味。地面四处是长矛、短剑划过的痕迹。
雪,并没能掩盖这些丑恶的罪证。
炎陆无法判断这群可怜的高地人是来自哪里,就战场上那块漆黑的巨坑来看,也许有着平洲人的参与,毕竟这种破坏效果,很像平洲人的火械造成的。
“师傅一直说平洲是个复杂的世界,看来这些复杂的平洲人已经走到世界的尽头了。”
他喃喃自语,找到了两把像样的匕首和一柄短刀,拿人东西虽说不对,但他缺少自保的武器。
“得罪了,谢谢。”
炎陆双手合十,躬身对着尸体行了一礼,随后将匕首藏于兽皮靴内,短刀悬于腰间,这里也没有其它值得翻捡的东西,他向西南去了,那是平洲的方向。
炎陆消失后不久,一队高地人马出现在这片杀戮之地上。
“短命的平洲狗!”卫兵巴伯一声咆哮。
莉丝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责怪她的卫兵,他说的没错,用这个不雅的蔑称来形容凶手再恰当不过了,虽然不能判断到底是谁制造了这场屠杀。
她将一缕金棕色的长发别在耳后,满怀敬意的从死去的同胞身旁走过。十三人离开川寨,护送物资前往高庭,如今全部悲逝于此,他们为了职责牺牲了性命,前来接应的小队来晚了。
乌达作为川寨的长者,他最为年长,善良而睿智,是莉丝最尊敬的长辈之一,也是这支队伍的头领,卢特和卢格是一队双胞胎兄妹,和她也情同姐妹,被称为川寨的双子星,此刻他们双双殒命于此,以同样的姿势倒在一起,如同生前一般亲近。
当莉丝把视线转向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时,她再次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提米是高庭最年幼的战士,但她拥有非常出众的战斗天赋,她一直想成为她的贴身侍卫。如今她遍体伤痕,面目全非。
雅克也许是抵抗的最为顽强的一个,他的尸体在远离伏击点的位置被发现,全身插满了没至尾羽的箭矢,他半个身子已经被白雪掩埋,手里还紧紧拽着他那把沾血的马刀。
“我们对敌人知之甚少,没有留下制式武器,也没有任何旗帜。”亚达来到她身后。他简单的汇报了些信息。
“不,你看那里!”莉丝手指向漆黑的坑洞,“是平洲人的火械!”
“那我们真该把他们全部杀光!”说话的是伊雷,他是先锋军的统领,他的声音因悲恸而沙哑,双眼血丝密布。众所周知,他深爱着提米,等她到了合适的年龄之后就会与之结为伴侣,可现在……
“住嘴,伊雷!”莉丝·里格厉声喊道,“只有不理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情绪,我想你是明白的,并不是所有平洲人都对我们抱有敌意,也并不是所有高地人都以屠杀为乐。”
他们都明白这次袭击的发生不是因为平洲人有多么憎恨高地人,而是为了夺取那件宝物,它的价值难以言喻。
他没有回应,只有沉默的伤痛。
“必须要查明敌人的情况,物资太重要了,伊雷,把这个噩耗带回高庭,亚达留在这儿,照看我们死去的同胞。”莉丝命令道。
她希望他能远离此地,不再陷入更深的痛苦,但伊雷摇了摇头,说道:“她原本是要成为我的伴侣,就由我,来照看她,以及其他的同胞吧。”
“如你所愿,其他人和我去追踪凶手。”
莉丝说完,便骑上了战马,她朝着死去的高地人看了最后一眼。
“莉丝大人,往西南有一串新生成的脚印,像是有人来过。”
“出发!”
莉丝牵引战马,率一行人向西南追去。
炎陆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雪花被寒风追逐得肆意乱飞,撞击着他的双眼有些刺痛。高地人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确不容易,在雪谷生活了十五年的他可是深有体会。
“该死的天气,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炎陆回头望去,北面的雪山变得飘渺了些,想来是走远了,正当他准备继续前进时,一阵嘶鸣伴随着嘈杂的马蹄声响起,后方视野中出现十几匹战马,不多久便奔行至他周围,将他围在中间,鼻孔朝他喷着雾化的热气,不停的嘶唳。
一股牲口特有腥臭扑鼻撞来,这气味和他在雪刃谷中宰杀的雪山猪味道有点类似,炎陆下意识用手在鼻子前挥散了气味。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问话的是亚达,一直以来他都是莉丝长者最为信任的侍卫队长,很多事情他都会为她代劳,比如从眼前这个平洲人嘴里掏点有用的东西。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敌视和怨愤,这也难怪,高地人和平洲人一直有领土纠纷,处于敌对状态,这种现象几百年未曾改变过,他过去看过的典籍中很大一部分是说这些纷争往事的。
“雪刃谷。”
“胡说!”
亚达喝道,显然炎陆的答案让他很恼火,他可以辩称自己是清白的,但他不能说鬼话!谁会信他说的鬼话呢?谁会在这个季节从雪刃谷出来,先不说那里的极寒天气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就最近那场震惊荒原的雪崩已经将整个雪刃谷的出路完全堵死了。
而这个平洲人却说自己来自于那个死地。
说了实话,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炎陆看着为首的高地女子,虽说高地人都长得穷凶极恶,但她却看着很养眼,精致的五官和平洲人十分相似,高地人特有的金棕色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只留下几缕在额间,徒增飘逸气质。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看什么?”
被这个平洲人的无礼打量,莉丝一阵恼怒。
“我来干什么你们要管,我看什么你也要管吗?”
“我乐意,拿下!”
十多匹战马原本已经将他围住,得到命令他们更上前了几步,将炎陆紧紧围困在中间。
冲突,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