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宴会，都有散伙的时候，就如同任何钢琴曲，都有曲终人散的时候一样。
唐言静静听了一会，似乎打算从这曲钢琴曲中捕捉到什么。
正是乐章里最有激情的部分，听到这里，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手掌心的血黑色符文缓缓吸附进手掌之中。
唐言选择把这首曲子听完。
他不是第一次听赵雨灵的演奏了，高二时赵雨灵前往天海市参加一个音乐会演奏，那是作为中京市的优秀代表前往天海进行交流。唐言虽然不说五音不全，但也没什么音乐天分，当时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他偷偷买了张机票，跟老爸说自己在曹瑞家住几天，就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场音乐会上，赵雨灵看到了他，唐言记得那时赵雨灵还是很惊喜的，后来当演出顺利结束，赵雨灵的钢琴独奏得到了压倒性的好评时，唐言也和赵雨灵获得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虽然那时的唐言很是腼腆，也说不出来什么撩妹的好话，但是他记得赵雨灵也很是开心。
那是唐言为数不多的几次和他心中的女神相处的机会，也不能说牢牢把握住了，但是至少让他心中有了希望。
而在三千年的今天之前，他依旧还保留着那份希望。就算当他看着黄荣轩手捧一束玫瑰从自己身边走过，单膝跪地，含笑向赵雨灵献上时，他依旧持有那份希望。
然后，下一秒，这份小小的希望就被赵雨灵那微红的俏脸打破了，更是被她接过那束花的动作所碾压得粉碎。
星门来自异世界的召唤当时虽占据了他的脑海与身心，他根本无暇他顾，但在彼岸世界刚开始的那几年的艰难生存，做小二、种田、摆摊、搬运货物，勉强维持生计中的空隙时光，他还是会想到她。
时光荏苒，在唐言的身上已经过了足足三千年的岁月，从一个腼腆的少年变成了之后的魔道巨擘，矗立在修真界巅峰的魔修。
而对于赵雨灵来说，离她接受黄荣轩的表白，只过了两个小时不到。
两者之间的落差已经跨越了时光。这三千年来，唐言也遇到了很多天之骄女，冷艳绝伦的女修，貌美无双的女妖，甚至还有真仙界的女仙人。作为魔修，本就是顺心而为，唐言与众多女子之间除了那一夜之缘外，也有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些情缘全都是出自于他的本心，他并不在乎之后的结果。
纵然作为阅女无数的魔道巨擘，但在三千年里，依然有几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在唐言的修真之路上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现在再回首当时自己对赵雨灵的情愫，唐言除了感叹自己当时的天真以外，也发现自己似乎淡忘了为何会那么喜欢她。
看着台上双手轻灵如风在琴键上舞动的赵雨灵，唐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赵雨灵纤细的身影似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与那些曾经遇见的女子们的身影一个个重合起来……
随着钢琴曲曲调渐趋明朗，旋律和节奏清晰起来，唐言终于从回忆里又看到了曾经暗恋的那个女孩子，她的面貌逐渐清晰，一丝丝过去自己的记忆与情绪仿佛又被重新发掘出来。
一曲将终，唐言听出这首钢琴曲，正是当年赵雨灵在那场音乐会上弹奏过的。
时间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
唐言在等。
赵雨灵一指在琴键上轻轻一敲，最后的余音缭绕在场中，久久不散。琴音唤醒了心思恍惚的唐言，他收回心神，轻叹一声，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闭上眼睛。
“太久，太久了。”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脸上已再无丝毫情绪，只有无穷无尽的淡漠，所有的情绪和过去都被收敛而起，现在只有他和他的魔，存在于这里。
“啪啪。”大踏步走路的声音。
唐言嘴巴微微抿起，冷眼看向一旁走过的那个男子。
黄荣轩。
这时的黄荣轩踏着大步向台上行走而去，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傲然和喜悦。
他经过唐言时眼角微撇了过来，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似在嘲讽，又像在示威。
此时众人的喝彩和鼓掌，方如后知后觉一般响起。
“赵女神，赵女神！”男生们的欢呼声似要让整个中京市听到一般。
“弹得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有人惊叹。
种种赞叹之声里，赵雪灵掩嘴而笑，看向台上的赵雨灵，脸上带着欣慰。当看到黄荣轩面带温暖笑容，一步跨上台，绅士地向赵雨灵伸出一只手，作势要帮她站起时，赵雪灵面上的笑颜更盛了，妩媚惊人，竟抢去了几分自己妹妹的注意，惹得旁边的男人们情不自禁地看来。
赵雪灵似想到了什么，双眼瞟了一眼唐言所在的位置，只见唐言木然的站在那里，似心如死灰一般，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扭曲的得意和俯视感。
“想碰我的妹妹，就凭你？”赵雪灵心里冷笑一声，不再关注唐言，含笑望向自己的妹妹。
“弹的也不咋地，中间的音符节奏有明显的紊乱，也就这帮半吊子在这里捧的不亦说呼。”曹瑞扫了一眼唐言，见他面无表情，心里顿时有些担心起来，走到他身边，嘴里咕哝道。
唐言笑了笑，知道好友这是在劝解自己，只不过方式稍显幼稚了。
不远处，黄荣轩一手做微扶状，托着赵雨灵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赵雨灵平日清雅如兰的脸上，此刻也浮起了一丝丝笑容。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貌动人。犹如天作之合。
好一对神仙壁人！众人心中赞叹道。
赵雪灵婀娜多姿的身躯走向黄荣轩和赵雨灵，她的喜悦似由心而发，绽放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一些两人的同班同学开始上前祝贺，有好事者更开始起哄，惹得黄荣轩哈哈大笑，赵雨灵俏脸一红。
寸头班长带着笑容走上前面，跟黄荣轩说起话来，两人交谈不过几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黄荣轩笑骂一声，作势要锤寸头班长，却被赵雨灵用手拦住了。
一片热闹祥和，众人纷纷上前，唯恐落后，都想与这两人搭上几句话。
而那片在这温暖的场景里格格不入的地方，唐言和曹瑞站在那里，曹瑞冷眼旁观这一切，刚欲开口讽刺几句，看了一眼唐言，正准备开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他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看着前方，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曹瑞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笑容是如此的阴森，带着冷酷和不屑混杂的嘲讽。
笑容一闪而过，而在曹瑞看不见的另一边，唐言右手掌心上的符文再次浮现而出，黑色的血色笔画一道道的交织而起。
“啪”，比之前他开门时还要粗暴得多的摔门之声响起，瞬间破坏了餐厅里本已欢乐到几乎温馨的气氛。
餐厅里的众人愕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的方向，只见一个光头大汉从那扇门里跨着大步迈出，手持一把黑色长弓。
光头大汉身着一身黑色西装，疾步向这边走来。
姚烈面色木然，身体动作却丝毫不慢，抽箭，搭弓，拉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黑色长弓在空中角度一摆，对准了一个方向。
那是黄荣轩和赵雨灵所在的方向。
弓弦已拉满。
姚烈松手。
“噗呲”，箭身破开血肉之声。
鲜血四撒而开，沾染了白色的衣裙。
黄荣轩一个踉跄，身体似不稳，要倒下的样子，这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张大，一脸茫然的看着姚烈。
肚子处突然传来阵阵痛感，他低下头。
他看到自己腹部中心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
“啊！”不规则的血滴溅射在赵雨灵的脸上和身上。她尖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