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口问大生:“干嘛要去医院?”大生看了眼黄梁,转头对我解释道:“你还记得昨晚,那‘假的梁子’被我那一顿胖揍……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那家伙的手臂八成被我砸骨折了……”我看着大生,他口中的“那家伙”无疑指的就是追杀我们的那人,此时我回忆起大生昨夜对那个“冒牌黄梁”的“穷追猛打”……当时那一幕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具体大生“下手”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昨晚他那看似胡闹的举动竟然是下了狠手的,不禁让我对这小子的狠劲刮目相看。但此时黄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丝毫不质疑大生说的话,甚至都没过问昨晚的事,这样一来我就猜到他们俩在今天的某一时间一定是“通过气”了的,就昨夜发生的事情做过了交流,更有可能对去医院这件事也达成了共识,而现在只是解释给我一个人听罢了。
大生接着说:“本来我觉得去医院是多此一举的,因为那家伙极有可能不会去医院……但是,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也要去碰碰运气……”听了这话,我不禁有些纳闷,这家伙转了性不成?今天是这么了?从来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大生此刻怎么这么积极?
我看了看黄梁,他满脸不屑地从后视镜里瞄了大生一眼,哼道:“哼!你就是头猪!这会儿‘义愤填膺’顶个屁用!”大生见自己被黄梁鄙视,一时语塞,却自顾自地看向窗外,平时里大生那张碎嘴可不饶人,这会儿却像拔了舌头的鹦鹉,一声不吭。
黄梁也不再言语,发动车子开向了医院。我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他俩,不会是大生良心发现了吧?不一会儿车到了医院,黄粱把车停好,对大生说:“长生和我去调查一下,你还是呆在车上吧!”大生欲言,却看到黄梁对他瞪眼,又闭上了嘴,乖乖地靠回到坐椅上。
我和黄梁下了车,我随着黄梁走向医院大门。黄梁似自语道:“别看这家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只要一涉及到老人……特别是今早他知道昨晚被害的老人极有可能是被我们连累的以后,他心里颇不好受,和我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时,他也满是后悔……”听到这里我明白了大生今日转性了的原因,我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黄梁接着说:“他又是个孝子,‘及人之老’,此刻他心里肯定是非常自责的。我骂他,无非是为了让他好受些……”我默不作声,思绪万千,惭愧平日里对这大生黄梁这两人的关心不够,对他们的了解程度我更是差了许多,反而他们二人间的默契还要强过我与他们之间的默契,“当面损,背后夸”,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跟在黄梁背后,我看着眼前这魁梧的身躯,粗放的外形下有颗细腻如发的赤诚心。难怪大生常说:一切尽有梁子哥!
进了医院大厅,为了事情的隐秘,黄梁他没去挂号处,而是去了值班室打听情况,黄梁让我在值班室门口不远处的走廊等着,他自己去敲门,我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在走廊里站定,眼睛却盯着值班室门口黄梁的背影。门开了以后,一个胖女人出门来接待了黄梁,正是戴水仙戴姐本人,她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一出来就看见远远站着的我,很自然地和我打了一个招呼。我没想到会见到她,身上猛地一激灵,我避无可避,只得回了一个“微笑”给她,我觉得我笑得很假、很虚伪,但我想她的笑更假、更虚伪,甚至有点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不知道她背后干得那些“勾当”,可能真会被她“人畜无害”的外形和她的“热情真挚”的表演给欺骗过去,每每一想到以前她看我那双“专注的”、“热情的”、“水汪汪”的眯缝眼,我就会后怕,如今的我总感觉那双眼睛背后代表了贪婪和罪恶……
她和黄梁小声地嘀咕了半天,其间,她似乎有所犹豫,后来又似下了什么决定,对了黄梁悄声说了些什么,黄梁和她对话完毕,转身走向了我。戴水仙又看向我这边,远远朝着我这边大声地说道:“小卜兄弟,闲下来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一个人很寂寞的哦……”那话语里带着嗲音,让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这话说的啥意思啊?我不明白。黄梁也皱着眉头看着我,待拉着我走出医院后,轻声告诫我说:“最好别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她不是什么好人……”我忙点头应道:“哦!”我又问黄梁打听出了什么没有,黄梁回答道:“据戴水仙说,她从昨夜值班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来医院看过外科……”我一听就知道我们来医院查线索是白跑了一趟,黄梁却又说道:“但我觉得戴水仙这个人刚才说话不尽不实的,可能有所隐瞒,我又不能逼问她,所以在这里我们也查不到什么东西。”说话间我们回到了车上,大生急着追问我们打听到的情况,我摇着头告诉他所查未果,他似有些不甘心,一挥拳头,出口骂道:“这狗东西真是狡猾,也真是能忍,真后悔昨晚没打死他!”黄梁也一阵心烦,说道:“你就给老子少说两句吧!现在我们在明,人家在暗,我们现在很被动。昨夜的事很明显是大生把他给逼急了,这人一怒之下杀人泄愤,那接下来他做的事情有可能也不会顾及什么底限之类的了,如果他一旦有了杀人的心,那我们身边的人就有可能会受到生命威胁……”
说到这里,大生的脸稍稍变了颜色,但不一会儿他就恢复了原状,说道:“我把我老娘送到亲戚家就好了,倒是你们两个……”我自认为在这镇上除了身边的这两位加上小如和老主任,就没有谁和我关系更密切了,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黄梁仿佛看穿了我的忧虑,对我说:“也别太过担心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会找几个相熟的朋友帮你护着他们的。”听了黄梁这番话,我心里安定多了,梁子哥做事真是叫人宽心。
黄梁发动了汽车,对我们说道:“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去下一个目的地了。”我疑惑地看了看他问:“下面我们去哪儿?”黄梁向后一歪头,示意我看后座,我往后排一看,见大生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个黑色的布包,他拉开拉链,露出三支“棍状物”,我一见,正是那“牵魂杵”,我不解其意,又看向黄梁,黄梁说道:“就凭我们几个,做事难免绊手绊脚的,不找点帮手怎么行?”
我还是不明白黄梁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我昨晚跑了不少地方,好不容易才联络到这一块儿做‘参买卖’的头子,用这三支‘牵魂杵’做交易,换他们的协助……”难怪昨夜黄梁会叫大生陪着我,感情他昨夜东奔西走,四处联络那帮买卖“人参”的。他接着说:“这一带儿的‘参头’也答应今天约见我,我刚才问过戴水仙那个婆娘,确定他们的‘参头’今天已经来了本镇……”
我插言道:“你不是说叫我们别去招惹他们吗?”黄梁想了想说道:“是我说的没错,但一来我们人单力薄,只有自保之力,二来我们消息闭塞,如同聋子瞎子,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略一停顿道:“他们那些人是干的黑市买卖也没错,但他们也是些有手段的人,虽说干得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但黑道也是道,也是讲信用的,甚至比白道更重诚信,毕竟失了诚信也就意味着丢了安身立命的东西。所以在商言商,我更愿意跟他们做交易,况且也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又不是要和他们斩鸡头喝黄酒拜把子,而且我也只是叫你小卜哥别和戴水仙那婆娘扯上关系……”黄梁的一通说教虽说我不认可,但我也反驳不了什么,事关自己的小命和亲人朋友的安危,我只得努力说服自己去认同他的做法。反而大生没这么多顾虑,只问了一句:“几点?在哪里见面?”
大生答道:“八点半,镇子南面二十三公里—‘鸡场村七两参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