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来,唐文学被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康为调去帮助写调研报告,他和郑军平各自带一个写作组分别在省委宾馆的1号楼的203、205房间写材料。
自从陪胡高官搞了两次调研后,康副秘书长就按照领导的旨意让唐文学多次到省政府帮助工作,在康副秘书长看来,胡高官是有意要用唐文学,康也觉得目前在领导身边的郑军平比唐文学圆滑世故得多,作风比较漂浮,写材料还是不如唐文学,如果能够用上唐文学也许自己在材料方面可以轻松不少。
郑军平其实多多少少猜得到胡高官的意思,他在想如果真的让唐文学来办公厅今后他可就是自己在仕途上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必须想办法不能让唐文学进省政府的大门和自己争位置。
唐文学到省政府办公厅帮助写材料,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在报社农村处当记者,手头上掌握了一大批新闻素材,脑子里有不少和农民接触时所感悟的东西,所以写这方面的材料也是比较容易,对领导的意图也比较把握得准。他还是不喜欢坐在办公室写材料,他就是喜欢东跑西跑的记者的工作节奏,随时都有新闻,随时都处于那种战备状态的紧张氛围之中。
如果说唐文学看中的是宣传系统新闻媒体的那种摇旗呐喊的氛围,倒不如说他喜欢的是武文弄墨的潇洒。他是性情中人,习惯于在文字的游戏中倾诉自己的真情实感,习惯于用文章来表达自己对现实喜怒哀乐。他从读者对他作品中字里行间的喜爱和肯定中得到了一份满足。
唐文学算是一个称职的记者,虽然工作也不过才仅仅两年的时间,他的新闻作品已经有10多篇被报社评为优秀新闻,有5平评为全省优秀新闻,还有1篇新闻被评为国家级的韬奋新闻奖……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年轻记者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是北方日报社有史以来最佳成绩。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春天的故事》响彻大江南北,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深入,人们的思想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创业潮、打工潮、辞职潮等商业浪潮一波一波冲击人们的内心,赚钱、发财成为最时髦的、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
唐文学所在的北方日报社已经有2名记者请假去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南方,其中1名是工业处的摄影记者,据说去了他同学开办的一家广告公司,每个月工资就3000元,还有其他什么补贴,加起来一个月差不多5000块钱。要知道在北方日报社一般的记者也就是800元至1000工资,就是社长、总编辑这样的厅级领导一个月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过1500左右。一时间报社内部也是人心浮动,有好几个年轻人也蠢蠢欲动。
已经提拔到报社时政处担任副处长的唐文学,刚开始时他还没有太多去理会这股汹涌而至的改革浪潮,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10个月大的儿子了,刘蕾在卫生所上班也挺轻松,儿子由她自己带着,刘蕾对他的要求就是努力把工作做好,如果能够象爸爸和姑父一样当个什么厅级领导的,那么她刘蕾也算是有面子,也算是对当初的选择正确的证明。
也许女人都是那么的虚荣,面子在她们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转眼间,在北方大学读研究生的黄虹也已经毕业了,她同样被分配到北方日报社科教处当记者。记得报到的第一天,她就碰上了正去上班的唐文学,时政处和科教处都在报社的3楼同一层,当时他们见面时,唐文学心里还有一种怦怦突突的感觉,而黄虹却非常镇静地、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右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唐处长。”这一喊反而让唐文学非常的不自然,用手拍了拍她正在握着的手“神经病”后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就是神经病,明明知道你在北方日报社,我还非得主动要求分配到这里来。两年时间了,从来不找我,你够厉害啊。”黄虹轻轻地但却狠狠地对唐文学说,
唐文学清楚,如今黄虹还是对当初他的拒绝耿耿于怀,但是他并没有料到,她不仅耿耿于怀其实她对他还贼心未死。
从省政府传来消息,胡高官即将是省委副书记了,郑军平是否也随老领导一同去省委尚未得知,不过康为副秘书长倒是荣升为省政府办公厅主任了。
报社也传来人事调整的消息,李良提拔为总编辑,高青华终于有了实职成为副社长了,张处长也解决了副厅待遇,刘美玲是副处级的报社机关党委的副书记。还有一大批处、科级干部的调整。唐文学由于提拔为副处还没有满三年,这次大规模的人事调整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唐文学已经明白,在行政事业单位工作,论资排辈非常重要,只要你遵纪守法,工作上过得去,为人处世差不多,到了年龄,到了工龄,到了级别也就顺其自然该解决的会解决。他深深感到如此的体制实在仍然还是计划时代的产物,没有体现能者上庸者下的干部政策,要想真正实现能上能下还是需要一个过程。如果他真的在报社这样的地方长期工作下去,也许凭借自己的资历、能力最终可以象高处长张处长一样享受个什么副厅或者正厅的行政待遇,并且取得一个正高编辑或者正高记者或者编审的职称,一辈子就这样熬过去了。
仕途不是谁都可以适应的,也不是哪个人都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尤其是人们的思想解放以后,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提倡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学**”、“学张华”、“学中国女排精神”等等已经消声灭迹,现在多了“有钱就有一切”、“一切向钱看”、“关系学”等等观念普遍流行而且越来越明显。
唐文学觉得长期在这种体制下工作,已经越来越没有什么意思,也感到越来越无所适从了,他曾经有过几次调离和请假下海甚至辞职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却被黄虹的出现彻底改变。
黄虹在科教处当记者,她所负责的是科技、教育、卫生等部门的新闻报道,她接触的都是社会上的专家学者,所以在她的圈子里自然是一批高学历、高水平、高素质的人才。黄虹接触多了也就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往日对唐文学纠缠不休的那个痴情女子了。
有一天,唐文学回到家里,刘蕾正在为评职称的事情生气,据她说由于报社的卫生所不是独立的事业法人单位,按照政策规定是这里的医护人员是不能参加职称评定的,即便参加职称考试也没有单位认定和聘用,这等于在卫生所工作的人员全部只能作为享受报社普通工勤人员的待遇,专业技术人员没有了职称,无疑会影响整体的个人收入,除非你有本事调离卫生所到国家承认的正规医院才能取得职称。
唐文学想了想劝刘蕾,不就是一个职称吗?大不了就不要呗,又不是没有工资,即使你没有工作了,我也能够让你们母子过上正常的生活。
生性好强的刘蕾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读书考上了卫校,在地区人民医院工作了6年,取得了初级职称,这里的待遇比以前在地区人民医院时少了几百块不说,反而到了省城变成了工勤人员,心里总是觉得憋气。
有一次报社开大会,正好唐文学和黄虹坐在相邻位置,开会前,他们相互嘀嘀咕咕了一阵,无非就是以前学校的那些人那些事,谁却哪里了?谁做什么了?谁又是和谁结婚了?谁现在当什么官了的八卦新闻。聊过之后,唐文学问起黄虹是否认识省卫生厅的领导?黄虹问道什么事情?唐文学把自己老婆职称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当时就说挖苦唐文学“这样的事情对你唐处长还是个事吗?”
“这么不是个事?关键的是我没有和卫生厅的领导打过交道。”唐文学回答。
“你这么就不想把你老婆调出去呢?非得在报社卫生所干嘛?”黄虹这样一提,唐文学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调出去仍然需要卫生系统的关系啊,而他却没有。
“这样吧,看在师哥的面子上,你把你老婆的个人资料给我一份,我看看找卫生厅的领导,让他们推荐一个博海市的医院调进去。至于调哪家医院我不知道,医院会不会接收也不敢打保票,反正我会尽力。”黄虹说到这个份上,唐文学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就在刘蕾天天为自己职称的事而闷闷不乐之时,黄虹给唐文学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告诉唐文学,她利用职务之便找了省卫生厅分管医疗机构的林副厅长,把刘蕾的情况和他说了,林副厅长和博海市妇儿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医院表示只要有从业资格证和工作经验就可以考虑调入。
唐文学一听这样的消息非常高兴,他马上表示让黄虹约见林厅长和医院领导找个时间,请他们吃饭,黄虹答应她会继续和卫生厅领导联系,等有了眉目就通知他。
唐文学感到悲哀,自己也是堂堂的报社副处长,竟然不如一个刚刚踏入社会工作才几个月的年轻人,看来这个世道更加需要的是人脉关系。
他由此对仕途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和体会。
职场充满激烈的竞争,官场却是变幻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