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是从那时开始的。
八年前,凌晨2点,沿江某酒吧内化妆间,演出结束童晓一边用力脱着长极大腿的夸张皮靴,一边看着默默整理演出服的向洋,气愤的问道,“最后一只舞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色逼男人想摸你腿是不是?”
“没有,我躲开了。”向洋挂好最后一套演出服锁好衣柜,又走向童晓的衣柜前帮她把撒得满地都是衣服捡起,挂好。
“躲毛线,下次遇见这种事你就一脚上去!爱他妈谁谁的!”童晓把手里的靴子连同愤怒一起,往柜子里一甩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反应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让我们自己注意,注意你妈个逼啊!”
“行了,踹他一脚明天也不用来了。”这笔可观的收入面前,被摸一下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向洋,就你那委曲求全的那股劲,够我佩服八辈子的了。”童晓换好衣服一把拿起桌上的包,“我男友叫我出去吃宵夜,你去不去?”
“不去了,你们吃吧。”向洋笑笑,她才不会这么没有眼力价去当电灯泡。
“那行,你自己回家注意点哈。”说完童晓像风一样飘了出去。
向洋笑着摇摇头,关好灯,锁好门,也从夜场的后门走了出去。
向洋从来都是走路回家,打车对她来说是绝对奢侈浪费,她的“家”租在旧城区里面的楼梯楼,两房一厅的合租屋,向洋组选的是采光较差的房间,比隔壁便宜150元,隔壁的室友就是童晓和她的男朋友,。
她的房间很简洁,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小衣柜,小小的房间一层不染,一米2的床更是干净整洁,上面的被毯叠得有棱有角。唯一的装饰品就是遮住窗户崭新的淡蓝色窗帘,是向洋来这里后唯一浪费钱新购的。
放下包包,快速洗了个澡,就回房间睡下了。
隔天早上向洋被手机吵醒,睡眼惺忪的接起电话“喂。”
“向洋是我,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妈?”向洋立马清醒过来,“妈什么事?我有时间!”
“家里发生了点事——”她顿了一下,“还有昨天有人往家里寄了一个信封给你,看着蛮重要的,我带到粉店这边来了,你有时间过来拿吧。”
“好,那我等你下班了过去。”
电话那边没多说什么,收了线。
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谁还会用信封这种方式寄东西给她?
5岁她父亲去世后,因为没有其他家人,继母就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起生活,不说多好,至少没饿着,后来继母在别人介绍下认识了一个靠谱的男人,随后家里多一对弟妹降临了,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紧张,她就更不招人待见了。
她乖巧再乖巧,从不敢做一点错事,更不敢提一点要求,她怎敢有要求?!她何德何能?!
这个跟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女人愿意带着年幼的她,给她口饭吃她就该知足了。
直到她小学毕业,弟弟妹妹们长大了,房子住不下只有把她送去能住校的地方,继母帮她选择了艺校舞蹈系,这个决定之间把她推向痛苦的深渊,舞蹈系的女生谁不爱美谁不炫耀。
只有她,像个乞丐似的活着大家的嘲笑之中。
从小学开始她的所有衣服只有校服,除了校服她一件平常衣服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漂亮的小裙子。
如今校服不能再穿了,继母准备了两套旧衣服,说是叔叔家那边亲戚的小姐姐穿剩下的,可以在学校两件来回替换着穿,而那两件衣服洗得已经看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艺校里,大家练舞时都要穿着统一的舞服和舞鞋,她不敢跟家里提,知道叔叔一定不同意给她买,艺校的老师实在看不过眼,给她弄来几件毕业生们穿剩下不要的舞蹈服,不合身的体恤上面印着一个洗模糊的“舞”字,裤腿有时挽起两圈还不够,就像一个异类,她不管到哪里都是议论的焦点,大家甚至在她面前毫不忌讳的叫她“向帮主”。
原本叫她向乞丐,不知是谁又说她不是“像乞丐”跟本就是个乞丐,从而向帮主因此得名。
她羞愧,可是她也服命,一定是老天把她忘掉了。
就在她变成人人都不愿意交际的绝缘体时,她才发现原来她没有被老天遗弃,老天赐给了她健全的四肢来诠释这么美好的舞蹈,就连老师惊叹于她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异禀。
发育后向洋线条更显优美,加上她异于常人的刻苦努力,很快,就在全系脱颖而出。
可惜,艺校不是靠实力吃饭的地方,家长有钱才是硬道理,只有那样的孩子才会得到特殊培养。向洋并没有放弃,她比别人用更多的时间压腿,用更多的耐心练习基本功,反复要求自己的肢体细节,就留一根发丝她都必须让它们融入其中,舞蹈变成了她的唯一,真正属于她的唯一,所以她愿意把所有的时间跟精力都献给它,反正她没有钱,没有娱乐,只有时间——
4年光阴,亭亭玉立,没谁有能力、有自信敢把自己跟她放在一起相同比较。
可那又怎么样,独舞不选她,群舞把她藏在最后好好盖住,机会都是留给关系户和有钱人的,总要有些小草来衬托她们。
最终的最终,故事结束,她连大学都没考上,因为她把时间全部用来跳舞了,文化课什么的,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向洋心里清楚,她没有无数家庭那种砸锅卖铁从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有往前走。
她给家里打了通电话,继母没有责骂,没有埋怨,只告诉她,她16了,可以走自己的人生了。
于是为了生存,她走向社会,白天在私人舞室带3,4岁的孩子跳舞,晚上在夜场跳舞,除了跳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晃3年过去了,每个月她都会往继母卡上打1000元,当时来说不算少,这些钱当做给家里的补贴,除了这些,她很少跟继母联系,她知道叔叔会不高兴,因为她是一个跟谁都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婆前夫的小孩”。
这家肠粉店向洋之前也只来过一次,有几个叔叔家的亲戚在里面帮手,她不想给继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