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洋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
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她不敢存一丝侥幸,觉得许恒宇会放过她,果然,一大早接到李薇电话,她说因为《朵莲》剧目有紧急会议,要飞往北京开会,让向洋回四楼舞室跟着大家一起集体训练。
这段特训时间李薇对她用尽心力,她几乎退掉了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包括《朵莲》的排舞设计,向洋心里无限感激,在这个她想都不敢想的舞团里被人用心对待,每次练到瓶颈,李薇那些充满正能量鼓励的话还响至耳侧。
只是,她们共同付出收获的成果甚至还没有机会展示......
她不怕离开新柏,她更怕是不只如何面对李薇,那个用心栽培她的导师,即使从不说,她也知道李薇在她身上注入的期望。
不敢去想,李薇知道了会有多失望——
第二天早上,就像赶赴刑场那样,换好鞋子进入四楼大舞室,演员们都到得七七八八,向洋的出现令大家有些惊讶.....
她怎么上来了,不是一直在小舞室独子练习的吗?
向洋尽量忽略那些灼灼目光,她走到角落里,余光中她瞟到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斜靠在把杆上,抬眸顺势望去,是许恒宇。
暖暖的晨阳撒在他俊朗英挺的脸上,淡化出一层柔和光,就像童话中的王子那般美好,可偏偏他眼底擒着的笑意,点醒了她。
他是来看好戏的!
向洋一怔,没来得及把把视线错开,温迪脸色铁青,从外面大步进来。
“集合!”一声令下,一个个赶紧闭上嘴巴快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向洋没有自己的位置,只能挨着最后站好。
温迪目光利如刀刃,整个舞室的气氛凝重起来。
他直接切入主题,阴沉的说,“昨天,我这里收到一份举报,有一名演员私自在外演出,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想说出名字,自己站出来。”
话音一出,所有演员暗暗吃惊。
向洋如惊弓之鸟,剧烈的心跳冲击着胸口,声音响如擂鼓,她心虚觉得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许恒宇没有放过她。
大家面面相觑,猜想站出来的人会是谁。
私自演出的严重性谁都知道,这一条在合同里写得很清楚,绝对重罚。
新柏待遇好到足已让其他一线院团乍舌,完全没有再出去赚外快的必要,而且抄根这种事先不说别的,光是被发现揪出来就够丢死人了,这种情况在哪都是一样。
再来说后果,面临巨额的赔偿金、合同即时终止,没人会做这种蠢事,这里是新柏!是挤破头皮都进不来的地方。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温迪手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他显然生气了,说话时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起,“你们该不会以为合同上的条例是拿来开玩笑的?!”
“第一次!新柏舞团第一次出现这种极其恶劣的事件!”
“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一己私利会对舞团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所以今天,我必须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站出来——”
温迪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巨轮从向洋的心上碾过,她攥着衣角,身体僵如石柱。
是的,她早就做好要面对,可是真要面对起来,那么难——
许恒宇目光一直盯着她,僵硬的脊背轻微颤抖着,看她被吓成这样心里一阵快意闪过。
有一个比自己过得还糟心的存在,感觉很不错。
灼人的视线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他在等她站出去。
她会站出去的,她从来就不是胆小鬼,现在不过从哪来,回哪去。
就算给她重来一次,她也不会为了新柏丢下童晓不管不顾的。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一种认命了的释然。
向洋深吸了口气,艰涩沉重的抬起脚尖,准备往前迈去......
几乎同时,又只快了那么一秒,另一个修长的身影先她一步,从整齐的队伍中站了出去!
在所有人的惊诧中——是白雪。
她垂着头,始终骄傲的下巴不敢抬起,红润的嘴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来。
向洋下意识把脚收回,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回事?
温迪看着白雪,眼里隔着一层冰,“为什么接私活,工资难倒养不活你?”
白雪僵硬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出来。
向洋看着她,难倒文迪说的不是她,而是白雪?
温迪何等惜才,还是他看重的学生出了这种事,他自然生气。
所有的愤怒冰封在幽蓝的眸色之下,对着白雪他说,“说不出口是吧,那你不用了说了,即时起,你跟新柏的合同由你单方违反条例终止,违约金·······哼,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手指指往门的方向,不再多看白雪一眼,冷声说,“出去!”
从向洋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白雪眼底充盈着水汽,满是愤怒不甘,可她依旧什么都没说也没解释,转身,挺住脊背走了出去。
如果是自己,温迪说话恐怕只会更疾言厉色。
一场好戏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悲,喜的自然是被白雪挤下去的慕容菲,她眼角微弯,心思都挂在面上,温迪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按道理,二选一,白雪走了,《朵莲》剧目的女一该由慕容菲承担。
慕容菲十拿九稳,下巴都忍不住抬高两分。
“朵莲女主跳在一个月后从新选拔,解散,训练。”
向洋愣在原地,结束了吗?许恒宇没有揭穿她?
她回身往他看去,只见他眼神冷淡,目光从她身上错开跟着应凡走向身后的把杆。
为什么?
她以为他会揭穿她的。
大家散去,回到各自的把杆位做热身活动,向洋找了个边角的位置。
“我刚才已经感觉到温变态快被气死了,他平时本来就偏爱白雪。”有人议论道。
“恩,所以越是这样越要杀鸡儆猴。”
向洋躲在角落,整个人像失去感知一样轻飘飘的。
如果刚才那出好戏的主角是她,场面可能会更难堪,白雪本就是温迪很看重的演员,若是她——
向洋不敢想象。
这种认知让她没有分毫庆幸的感觉,甚至更害怕——
活动结束,温迪拍拍手掌,交代练习的舞段后回身坐到他专属的木质扶手椅上,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但被他适度的克制住了。
此刻向洋更是领会到了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