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的选择没有问题,我真为此感到庆幸。这片区域布满了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温度适中,有很多动物——而且都是正常的,我认为,至少到现在为止。香樟树林裏面的土地布满了青翠的青草,满满的全是绿色,莫名带给我一种安全感。如果没有什麽危险的话,我真的就想待在这裏不走了。我这样想著,找到一棵缠满藤蔓植物的香樟树爬了上去。
蹲在香樟树上望出去,这裏真的是一片宁静的区域,周围都是鸟儿们的鸣唱声,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身上,很是温暖。
我呼了口气,用平端短剑割断了我之前借助爬上来的藤蔓,只留下一条较结实的割断下端拉了上来,留在脚边,当做下树的绳索。
背包裏面还有几包早上顺手拿走的干果和面包,再加上一卷绳索,一根鞭子,一把短剑,一个水袋,还有一直绑在身上的用来绑东西的皮带,这些东西足够我在原地待两天了——当然,是在没有人来攻击我的情况下。
我躺平身体,闭上了眼睛。
今天还没有听见过一声炮响,真是个安稳的一天。但愿,我也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夜晚。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夜晚了。我被一阵奇怪的敲击声惊醒,本能地握紧了鞭子。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於发现声音来源就在我的脚底下。我小心翼翼地从树枝之间探出头,树下面站著一个人,正在敲击这棵香樟树干。看见我探出头,他停止了敲击,仰起头望著我。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够看出是一个男孩。他轻声向我喊道:“莱弗?是你吗?”
他的声音似是陌生,又好像又一点熟悉,但这一点点的熟悉不能使我消除对他的警戒心。
“你是谁?”
“我是泰勒。”他回答说。我皱起了眉。他一边打著手势一边说,“你能...下来吗?”
我看著他的身影,紧紧握著手中的鞭子。我曾经想象过我们会什麽时候、在哪裏、在什麽环境下相见,也想象过当他出现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够信任他,以至於现在真的看见他就在树下,就好像和看见了其他有实力的贡品们一样,一点都没有同区贡品们之间的无条件的信任与相见的喜悦。我不信任他,从内心深处就不信任。
“你把东西全部放下。“我的语气很冷漠,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吃惊。
”莱弗?“他望著我,奇怪地问。
“莱弗,真的是我。”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点点的焦急。
“照做就是了。”我的语调平得奇怪,没有一丝起伏。
“莱弗,”他顿了顿,好像有一点不敢相信,“你不相信我?”
我能吗?我这样问自己。安吉丽娜再三警戒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饥饿游戏中没有忠诚,没有友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性。我也相信这句话真的很重要,也是真理,所以我不能够相信与我分开两天了的、只接触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并不那麽熟悉的泰勒,哪怕他和我是同区贡品,哪怕赫尔曼在火车上一直强调“无论在什麽情况下,你们两个都必须相信对方,因为你们是一个团队。”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及我们之间的友谊——但那必须是要在我们之间存在友谊的情况下,而我知道这友谊并不深厚——可是,我没有选择。
泰勒站在树下望了我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肩上背的背包放到树下。我扔下之前留著的藤蔓,他便抓著这根结实的藤蔓爬了上来。
我朝后面退了一点,从腰上绑著的皮带上面抽出短剑,在泰勒的头出现在我的视线裏的时候伸直手臂将短剑一端指著泰勒。他爬上来看到我对著他的短剑,愣了一会儿,“莱弗....”
“你怎麽找到我的?”我看著他,目光寒冷,内心交杂著重逢的欣慰与怀疑的紧张。毕竟,他的实力还是在我之上的,要是他真的不再是我的同盟,我未必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唔...我...你可不可以让我先爬上来,这样......”
“说,”我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怎麽找到我的?”我对他说话就好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一样,语气冷漠得都可以把周围的空气冻住。
“在游戏开始时的大屠杀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后来听见空地周围不远的地方发生了爆炸,我就过来看看,碰巧看见你和职业贡品们在一起。你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就在附近,只是没有叫你而已。今天早上我看见你袭击了亚历山大之后跑进了森林,我大致记住了你跑的方向,随后在空地的森林边缘等著职业贡品们回来,我想看看他们会有什麽反应。”
“然后呢?”
他咬了咬嘴唇,“维拉很生气,她说一定要找到你;亚历山大和麦克斯有了矛盾,我听见他们吵了很久;莱纳德拿著武器跑进了森林,说是去找你,我感觉他是想要脱离联盟。而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很生气,所以他就离开了。之后我就走了,直到找到你。”
我盯著他。我知道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穿过空气,直直地刺入泰勒的双眼,刺痛了他对我的信任,对我的一切。
我很抱歉,泰勒。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信任你。
“还有其他人吗?”我沉著声音问道。
泰勒看起来很迷惑,“什麽?”
“其他人,”我仍然举著手臂,银色的剑刃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和你一起来的。”
泰勒提高了声音,明显是已经很生气了,“你就这麽不信任我吗?”
这句突如其来的愤怒使我怔住了。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什麽东西灼痛了我的双眼,泪水慢慢在我的眼眶裏聚集。我拼命地眨眼静,想要把眼泪含回去,却反而把泪水挤出了眼眶。我不再看泰勒,举著短剑的手微微地有点颤抖。“对不起,我不能。”
他急促地呼了口气,灵活地爬上树杈,一手放在短剑上面,慢慢地将我的手放下。他沉默地望著我,想要说些什麽,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拨弄著左手腕上的手链,水晶琉璃的光芒依然是那么的柔和迷人,带著优雅的炫彩。
泰勒,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在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毫无条件地相信你。同区厮杀虽然不受指导老师们和游戏组织者们的青睐,但也并非不存在。很多人认为杀死唯一能够信任的同区贡品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但是还是有很多的贡品们愿意这样做,特别是当同区贡品的实力对自己没有非常大的帮助时。历年以来,每年的饥饿游戏中总会有一对或者两对同区贡品会对对方痛下杀手,原因只有一个:越是亲密,越容易成功。既然没有什麽利用价值,何必拖著个沉重的包袱,有时候还会拖累自己。杀死同区贡品可比杀死其他贡品们容易多了。背后捅一刀,谁不会?
思及此,我不禁冷笑。
在训练场的最后一天进行的个人评估时,我和泰勒,两个第九区的贡品得分都是不算特别高也绝对不算不好的得分——九分。这说明我们两个的实力相差不远,最多只是略胜一筹而已,又怎麽会做出同区厮杀这样的害己害人的事情来呢?怪只怪,我疑心太重。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刚才的心情。”泰勒低声说道,“换做是我,可能表现会比你还要......嗯,强烈。”
我低著头,手指转著手链上的水晶琉璃。
泰勒轻轻地一笑,“好了,没什麽。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