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水袋装满后,我沿著浅浅的溪流,向前行走。凭我的直觉,这条溪流是沿著整个竞技场流动的,沿著它走,我可以将整个竞技场走遍,从而了解一下这个竞技场的设定环境到底是有多麽的诡异。
慢慢地往前走,这个方向是西面,我不会弄错的。随著我的前行,环境似乎愈来愈冷。这时候应该是下午,还有四五个小时,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宿营地。同样是茂密的森林,这裏却渐渐变成了樟树林。四周依旧安详,依旧到处是鸟儿们的鸣叫声,阳光却感觉愈发微弱了,之前的温暖已消散尽净。每走一段路,我都会发现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好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石头的正面和反面都刻有不同的相邻的数字。找到的第一块石头分别刻著4和3,第二块是3和2,第三块是2和1。我盯著它们看了很久,始终没有明白它们所表达的意思。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怎麽会一下子变得这麽冷了?我把衣服的外面一层拉好,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矮松林,面前出现了一段山壁,溪流逐渐汇聚成了一条窄窄的小河。
前面没有路了。
我看了看周围,唯一能够继续前进的只有攀岩过去,到达那面比较平坦的河岸了。我没有迟疑,从包里掏出那卷绳索,一端扣在腰上,一端扣在山壁的一棵我自认为比较牢固的树上,爬上了山岩。
一路比较通顺,很快便到达了河岸的对面。我松开绳索,顺著山岩爬下,河流裏面有很多巨形的石块,河水快速地冲来,撞击在石块上面,溅起白色的浪花,形成一个个迅速旋转的漩涡。
我得从石头上走过去。
盯著那些旋转的漩涡,我硬著头皮走了过去。
石头很大,很陡,也很滑,脚边还时不时地冲过来一点激流,根本站不稳。
没事的,我会游泳。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可我也知道,这样汹涌的水流,就算会游泳也会被冲走。
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离河岸的不远处,可与此同时,水流更加地汹涌了,脚边的水花愈来愈大。终於,我被一个激流打进了水裏。
我伸手四处乱抓,却撞到了许多坚硬的石块。很痛——我想我受伤了。我睁不开眼睛,整个身体都处於一个寒冷凛冽、令人窒息的世界裏。我正在往一片深蓝色的黑暗裏沦陷,想要呼吸,却无法将空气吸进肺裏,只感受到更多冰冷——
忽然,我钻出了水面,膝盖接触到了冰冷而坚硬的石块与沙砾。我双手撑着地,费力地将喉咙中的水咳出来。肺里已经灌进了很多冰冷的溪水,疼得快要炸裂。头发全都湿透了,杂乱地垂在耳边,滴著水。我大口地喘著气,冷列的空气钻入肺里,寒冷使我清醒了不少。我跌坐到地上,仰著头,把背包和外衣扯下来。我真要谢谢这背包的材质,还有外衣的表层,都是防水的。里面的那层紧身衣虽然湿透了,但也是快干的,忍受一会儿寒冷,就可以干透了。
我把头发拧干,站起来。
这裏可真冷。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刚刚爬过来的山壁居然还挺高的。灰色的、光秃秃的石块堆积在一起,毫无生气;溪水的流动速度更加快了些,水花一点点地冲上河岸,又一层层地退下;身后的树林不再是之前的樟树林或是桦树林,而是墨绿色的松树林。相比之前的环境气候,这里只能是冬季了。
等等——冬天?
我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缓缓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再次看了看周围。
十二个区域,不同的环境,春季,冬天——月份?
原来如此。回忆起在倒计时之前我看到的情形,还有前些时候我找到的那些奇怪的石块,我肯定了自己的假说。
整个竞技场被划分成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著不同的环境气候,从宙斯之角后方开始,向东依次是一月、二月、三月,一直到十二月,最终回到宙斯之角后方,与一月相接为一个轮回,即一年的十二个月。那麽,按照之前我行进的方向——
这裏是十二月。
天呐,这裏居然是十二月,应当为最冷的季节。
我可不想被冻死在这儿。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裏,身后传来一声树叶碰撞的萧索声。
后面有人。
我握紧了拳头。可恶,我现在不想和别人交战。
我回过头,盯著身后——那是一片很高的杂草,形成了碎石滩地和松树林的界限。有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是谁——就待在那些杂草后面,而且肯定已经等了很久了,从我跪在碎石滩地上开始,他就在看著我了。
我就这样盯了一会儿,一个人头从后面探了出来。灰色的头发,一双同样灰色的小眼睛打量著我,像小老鼠一样——嗯,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他盯了我一会儿,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贡品,至於是六区的还是七区的——好吧,我知道这不太道德——我没有搞清楚。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著他。不知怎么的,我对他毫无警戒,好像就是一个在公园裏散步时偶然遇到的一个和妈妈走散的小男孩一样。我想到了埃里克。
“你是六区的还是——?”我试探地问道。
“乔治威斯汀,七区的。”他盯著我,眼睛睁得很大。
“抱歉。”我挑了挑眉毛。叫错别人的名字可真的不大好。
他歪著头看著我,“我看见你刚才从那边掉下来了,”他比划著说,“然后我就把你拉上来了。”
“你?”我大吃一惊。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从水里飞上来,但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瘦小的男孩把我拉上来的。再次重声,我没有身形歧视——不过我很好奇有没有这样一个歧视的类型。“谢谢。”
我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向森林深处走去,“这裏晚上会很冷的,我要去找个地方安顿。你——”我回过头,“跟著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还是什麽别的原因——最终,他还是跟了上来。
我真的怀疑为什麽我会这麽没有一点点的戒心。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这样问自己。回头一看,身后的乔治不过是低著头看著自己脚下的路防止自己摔倒而已,也真的没有什麽可以防备的。奇怪,为什麽我会把他当作埃里克?我回过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片松树林生长在一片山坡上,到处都是坚硬的灰色石块,泥土大多数被碎石掩盖,走上去很不牢固。这时候我们正走在一段被灰色石块掩盖的地方,虽然很陡峭——石头坚硬而松散,每走一步都会听见小石块滚落下去的声音——但是我们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高处。因为,我看见上面有一个山洞。不管裏面有什么,那都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走了一会儿,从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炮声,乔治身体一晃,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粗略一数,只有五声。我心中一惊。历年来,饥饿游戏开始时的职业血洗所被屠杀的贡品数目从来不会低于10个,一般可以刷掉一半的参赛贡品们。可是这次——居然只有五个。即使我知道这一届的贡品们实力都非常强,但是这样少的数量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了。血洗筛选掉的人数越少,之后的道路就会愈险恶。
我咬紧嘴唇,和乔治一起走进了山洞。
不错的地方。
这是我走进去之后对这个地方的第一评价。是一个很完美的山洞,不是很深,但是可以把冷风隔绝在外。坚硬的石壁,高度大小适中,没有水在裏面流淌。地势很高,从山洞望出去可以俯视大半个竞技场,也可以看见草坪中央的宙斯之角。总之,是一个理想的避风港。
乔治一进去后就靠著石壁坐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他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麽都没有。我一下子想起了早上我看到的七区的女孩——那个从树上摔下来、背上被射中一支箭的女孩奥罗拉布莱克,背上一阵寒意蔓延。
那个女孩,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介於她的名字而已——奥罗拉,美丽,善良。我第一次听说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她的这个名字。我记得那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曙光女神厄俄斯,为人间带来光明的女神。多麽美好的名字,可惜在奥罗拉布莱克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有任何庇佑的作用。我甩了甩头,刚刚湿透的头发已经半干,一缕缕发丝卷曲起来,比往常的头发看起来要卷一些。
山洞外面,天空已经呈现了橘红色,一条条金色的层状云贴在天幕上,像是天空被贴上了虎皮纹。
“我去找点吃的。”我把背包放下,乔治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我把皮带绑在大腿上,拿起了鞭子。在把短剑别在皮带上时,我犹豫了一下,将其递给乔治。他接过这把短剑,看了看,什麽也没有说。
“待在这儿别离开,我马上回来。”我在走出山洞的时候朝身后喊道,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我一笑。
男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