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翰靠坐在驾驶舱的硅胶座椅里,舱内没什么灰尘和异味,他随意的摆弄查看成堆的操作手柄和按钮,却专心听着通讯器播放那段录音,虽有些断续和嘈杂,但听了两遍后,就几乎可以全段背下。
他坐进的是台古董机甲,那段音频也是机甲通讯器自动录制,而且这机甲更是爷爷留给他的‘神秘’遗产。爷爷的财产本不多,已留遗嘱分给了所有的子女,魂晶和其中的能元留给大儿子,空间居所留给三儿子,珠宝首饰和宠物留给四女儿,宇宙穿梭机留给最小的女儿;至于留给二儿子的,是个密封的空间厢和其中的‘神秘’物品。
十几年前爷爷留遗嘱时,这些物品的价格相近,但十几年过去了,遗产市值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造行星内空间居所的价值疯长,每立方米都能值得好几十个能元;那魂晶储存了十来个能元;宇宙穿梭机略显老旧,值得三五个能元;珠宝首饰价值七八个能元,宠物是墓星生物软刺球,价值超过十个能元。
至于密封空间厢,原本也算是稀罕物,能隔绝内部的四维空间,是最安全的保险箱,但近年出现改良工艺,产量增加,所以价格骤降,已经不足半个能元。
能量货币的单位‘能元’是‘能量单元’的简称,相当于祖星地球每秒从太阳获得的总能量。四维探索时代末期,就有人将能量储存在褐色半透明的晶体‘魂晶’中;近百年来,标准的两寸长六棱柱形魂晶,已被广泛用作通用能量源。有了魂晶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载体,能量逐渐变为一种流通手段,隐隐有取代传统货币的趋势。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爷爷早已不再关心什么货币与市值问题,他最珍惜的,应该是自己那犹如塌缩恒星般的生命;最爱做的,就是看着喜欢的子女,他与最小的女儿全家同住,离世后把自以为最珍贵的东西分给了最喜爱的后代。
关于遗产分配是否故意偏向,这是个谁也说不清的问题,五名子女多少都有点微词,甚至明里暗里偶有争执,现今老人离世遗嘱生效,各人也就都认了命。所幸,兄妹几个还没有因为遗产分配而太伤感情。
在爷爷葬礼过后,儿孙们共同整理杂物,取了各自应得的物品,便都围向二哥张宽星,他分得的是密封空间厢,爷爷生前从未允许任何人进入其中,包括他最最疼爱的子孙,所以人人都想要看看,那一百多立方米的神秘箱子里是什么东西,让老爷子这么着紧。
张宽星正是张元翰的父亲,属于心宽不藏私的性子,在众多兄弟姐妹和子女们的面前,就打开了那个神秘的空间箱。随着两扇厚重的箱门向外缓缓开启,一阵腥臭微咸的气味从箱内飘出,众人也不躲避那陈腐的气息,就迫不及待的走进箱内。昏暗的光线中,仅能看到个巨大的物体,顶部几乎碰到五米高的箱顶,体表的灰尘板结,根本看不清原来颜色,用来固定的粗大编织吊带也已经腐朽不堪。
再走近些,可以辨认出那是台人形机甲,右膝跪地,右拳支撑地面,左臂平放在弯屈的左膝之上,腰部弓起上身前倾,头部俯视地面。也不知在密封空间箱内搁置了多少岁月,仿佛在静静地沉睡,但那弓腰屈膝的姿态却让人觉得,它极度渴望被再次唤醒。
谁也没有想到,爷爷竟然收藏了这么件奇葩的物品。虽说如今的机甲早已被各行业普遍使用,但是看这台机甲的大小,并不是百米高的‘无畏者级’太空主战机甲,也不是五十米高的工业运输机甲,反而更像是最近流行的玩具类小型机甲。
看到这机甲后,大哥张宝星说道这么多年,他都不知老爷子还有收藏玩具的爱好。听了这半开玩笑的话,其它姐妹也都在老人离去后露出难得的笑容,但却有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它不是玩具,是真正的战争机甲,不过是几百年前的款式。”
说话的正是张元翰,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比普通人略低,身形瘦削,头发枯黄稀疏,发际线很高,额头微微隆起。从教育星域毕业后,他在一家机甲公司任职已有两年,熟悉各类机甲产品,他认得这箱内的机甲是古代制式战争兵器,在几百年前的战场,曾经沾满了鲜血。
“古董机甲?那可值不少吧。”张元翰的三叔漫不经意的问道。
“四五百年前,曾疯狂制造这类机甲,现在随便找个星域战场遗迹,都能找到大堆的类似残骸,在太空中也不会腐朽,拆点零件出来随便就能攒一个。”
“那就留着,将来给你孩子玩吧,哈哈。”这次说风凉话的是张元翰的大姑。
“大姑,您老真能说笑,这属于受管制的武器类机甲,被安全人员发现的话,说不定要没收。而且它搭载的引擎太古老,肯定不能使用魂晶,现在到哪里去买那些反物质、核原料甚至是化石燃料给它烧。”
“二叔要这机甲肯定没用,元子你这么能干,给它换个新式引擎,再拆了违禁的武器,就当玩具呗。”同辈的大姐给出了个主意。
张元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东西好歹也是个物件,留着无用,扔了可惜。于是和他父亲张宽星两人雇佣了一架运输机甲,把那密封空间厢和其中的物品整个搬回了他们自己的空间居所。
近百年来,星域联盟有些不安定因素,所以颁布了临时法规,只有逝者的直系亲属才能参加葬礼。张元翰的母亲樊云按照规定没有去参加葬礼,她本就不想参加,主要还是因为觉得爷爷处事不公。
父子俩回来后,母亲看到分得的遗产竟然不值半个阳时,忍不住破口大骂,照例先数落老人偏心,把值钱的东西分给了其它子女;又说别人多少都捞到几个能元,唯独张宽星不争气;最后说家里本来地方就小,还总弄点破烂回来,当场就要把那机甲投入社区的大型废品回收器。
父亲张宽星是个不喜欢争斗的人,从没有和兄妹们争过遗产,对妻子也一直唯唯诺诺,这次被骂的竟然有些恼怒,但妻子埋怨的也确是实情。他们家属于星域联盟中最最普通的家庭,挣着工资、吃喝不愁并小有积蓄,却没有更多的钱财可以随意挥霍,一家三口的空间居所不到四百立方米,这个空间厢就占去四分之一。正闷闷不乐时,张元翰提出想把那古董机甲弄回他公司去玩,密封空间箱内的空间就可以堆放杂物。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同意,也算是皆大欢喜,人造行星的空间最珍贵,母亲想扔掉的就是占地方的东西,那空间箱只要腾空,内部就可以使用;父亲张宽星更不想刚把老爷子的遗物拿到手就扔掉;张元翰正好有个大玩具,可以回去随意摆弄改造,也算是各有所得。
古董机甲的安置问题解决了,并不代表解决所有问题,母亲依旧絮絮叨叨的埋怨爷爷的偏心,她的各种唠叨张元翰听了二十几年,依旧无法习惯。吃完午饭后,便急匆匆把爷爷留给他家的古董机甲搬上了宇航母舰,然后飞回了他工作的人造行星‘钢铁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