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内去了三个派对——国际的,中国的,美国的,史无前例。去了商学院朋友那里,每次都是正能量,大家都很热情直接。跟中国人聚餐,熟悉的面孔,表情麻木。然后回到家,那个本科女生在家有个派对,我过去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试着把乒乓球丢进红杯子,没中。然后我就回房间休息了。我喜欢这种放松自在的生活方式,却有些孤独,隐约感觉到我还没有深入人群内核。
派对里的每个人都那么美丽明亮。而跟鞠然在一起时的感觉是阴暗、猜忌和算计。可我仍然会想他,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我的某些方面跟他有交集。堕落也有吸引力,比如人站在高处会有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我很容易上瘾的,不论是玩游戏还是做研究。因此我恨不洁,因为怕自己沾上会摆脱不掉。不容易堕落的人不会那么畏惧堕落也不会那么憎恨堕落。越是憎恨越是害怕越是说明自己有倾向去做。
这天中午很无聊,想要找人出去吃饭,发短信给鞠然,他说自己在奥斯汀。就凭他以往给我的印象,我马上预感到他有新欢了,有目的才会驱使他去别的城市。于是我打电话给他的室友,她说是的,并告诉我这个男人很烂,幸亏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说,我知道。我确实知道他很差,但没想到这么差。我很受伤,想找人说话。索菲说带我去清真寺。我哭着告诉她,我跟这个男生的事情,我知道会暴露自己邪恶的一面,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需要述说,将毒素排除。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非常伤心,不相信这个事实,他怎么可以转眼就找别人了。我知道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可是此时的感觉是:我是个失败者——这是万万不可的。我不可以当失败者!我不能吃不能睡,即使学业很重,但我仍然不能学习。我感觉糟透了,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既然无法集中注意力写作业,我想终结这个故事,当然结局不能以我失败而告终。于是给他打电话,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说约他一起吃饭。他很殷勤,说很想见我。我原本打算好好跟他谈谈,探索一下这种人的内心是怎么个肮脏法。可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好软弱,毕竟有些思念他。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在他肩膀上哭,他对我很温和。回去之后第二天早上,他给我发短信,晚上又给我打电话说要立刻马上见到我。他来到我住的小区,我们坐在马路边,像朋友一样聊天。他说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然后他坐到我身后环抱我,说喜欢我的衣服。我起身往回走,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憎恶想甩开,他说:干嘛这么凶。心想我真是被打败了,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前天跟另一个女人在奥斯汀,现在可以跟没事的人一样,跟我撒娇。我们回到我的房间,我问他在奥斯汀干嘛,他说访问师兄。
我:你不是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吗?我微笑着。
他:没有女朋友。
我:她都住你家了!
他:是室友,她交房租的。
我:说谎有意思吗?
他: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他眼睛亮了,有点胆怯。
我:我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发生吗?他一脸茫然。我平静地说:你可以走了。
我最恨的是他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中国人可以这么无耻,捂着眼睛哄鼻子,毫无诚信,把欺骗当好心?!我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说出我的逻辑,然后看着他呆滞的脸庞,厌恶无比。我说完感觉自己很酷,随后想起自己有东西在他车上,于是追了出来。我还没玩够,于是说我们按原计划去吃饭,然后在足球场聊天,说我们的过去,我问他会如何讲这个故事。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开头,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要谈恋爱,然后发现谈恋爱很复杂。我说:细节你都忘了?他压低声音说:都没忘。然后抱着我说他对不起我,自己不该跟别的女生暧昧,我感觉到他在哽咽抽搐。闲聊了一会儿,我说我们回去吧,走回车里的过程好漫长,因为还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坐进车里,我平静地说: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联系,短信电话或邮件,任何方式都不要。他坐在驾座上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扭头来看着我,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止了,他定格在那个姿势至少两分钟,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似乎在流泪。事实上因为背着路灯,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注视着前方说,走吧。于是他开车送我到家,看着我下车,走过草皮,进屋,关上门。我关上门后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了。透过猫眼,我看到他取下眼镜轻轻擦拭。我说过,我要让你哭。这才算结束,失败的结局我不接受,我要让你后悔让你痛。我可以让你飘飘欲仙,也可以让你痛彻心扉!
凯西也说过这个人猥琐小气,当我告诉她,我终于不再跟他来往了,我们俩击掌庆祝。她告诉我不要绝交,她妈妈告诉她的,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确实,时间是这么奇怪的东西,能抚平一切记忆,好的坏的。我们还记得10年前发生的事吗?依然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