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把我送进生命的深渊,若法力无边的神灵立刻能把平凡的我带到荒漠无人,寂寞空旷的地方,就此待下,或者把我的生命带到人们逝去向往的天堂,再不济那就把我打入永世都不要超生的地狱。我觉得好冷,好冷,冷地蜷缩着柔弱的身体也得不到半点温度,活在世上的意义如何?
对于秋生,我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四周张望,只有一路前行。路上坑坑洼洼,磕磕碰碰,杂草丛生,碎石磨痛了脚,灌木刮伤了肌肤,蒺藜刺伤了手指,痛到心里!某年某月某日,心烦了,心累了,心木了,为你的心也就不动了。你就在心底静止,想你念你的痛也会减少。那就放下一切,不能回头,不能留恋,不能渴盼,独自一人去远行。天地之间,总有一处风景,就此落幕,了然一生!
我如平常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拢起来扎好,省得死后头发乱糟糟的连地狱之门都进不去,真是活没有出口,死没有入口!
给世成留下一句话:我们离婚吧!一切随你!宛晴。
我头也没回走出房间,关好门。想去儿子的房间去看他最后一眼,想最后一次抱抱他,想最后一次亲亲他,想最后一次和他说说话,更想最后一次听到他叫我一声:妈妈!脚在原地打转,抬起脚想去儿子的房间,转念想想:不!不!不!终是转到朝向门口的方向踉跄地挪去。我没有勇气去见他,怕会心软。既然家都没有了,孩子就记挂在心里,这里有疼爱他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走出家门,春天的深夜仍是寒风凛凛。我漫无目的地摇摇晃晃着,清冷的月光影射着我的孤寂,满天繁星那一颗是属于我的呢?你会随着我一起入尘埃吧?只有你和我孤苦相依,犹如小时候常常陪伴我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那个爱唱爱跳的小女孩尽管也是孤独一人,但是她用好奇之心憧憬着未来,想象着外面世界的样子,怀揣着稚嫩的、纯真的、美好的心灵,不小心地陷入复杂的感情漩涡不能自拔,用善良的感恩的心对待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可是事情偏离了预期的轨道。命运一次次的和我无情地开玩笑,不明白自己何至于此地步,跌落到世界无处双脚站立的位置。我爱的人不能相爱,爱我的人伤害我。上天你为何如此残忍地对我?不如,结束短暂的一生、可悲的一生!
万念俱灰的我游荡着,冷风渐渐地透支着我的身体,除了冷就是冷。冻僵的身体瑟瑟发抖,嘴唇直打哆嗦,两排牙齿不住的敲打着,眼睛酸痛的睁不开;我开始出现了幻觉,似看到孩子朝我这边一蹦三跳地跑过来,笑嘻嘻地喊着妈妈。我抱着他不停地亲着他,惹得他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转眼间又感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晴,我们回家吧!”回头一看,秋生眼底隐着爱意,嘴角愉快地上扬;他朝向我伸过来手,我会意乖乖得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拉着我的手飞快地跑起来,如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常常带着我跑步——我不爱动,他就特意编各种理由骗我出来。正辩论时,趁我不备拉着就跑,上气不接下气,每次我都坚持不下来。他就软硬兼施或者连哄带骗地使我就范;在校园里留下我们多少跑步的身影,常常引得其他的同学的驻足和观望,有的同学还恶作剧的吹哨,我都不好意思羞得满脸通红。他却不以为然,手握得更紧了,明白是暗示有他在不用害怕。心总是温暖的,放心的;在他的带领下坚持锻炼,本来体弱容易生病的我越来越健康了,也鲜少生病了。对他的依赖和感激补满了我的生活——分开后我再也没跑过步,可能是为了忘记过去吧!
躺在无生命的路上,身体越来越虚弱,意志如抽丝一点点地脱离了我,蝉如薄翼的身体随风飘逝,要飘到哪里去呢?或许是化作一粒尘埃隐藏于云中,淹没于土中,消失于水中,都与万物一体于大自然中无痛无悲无怨无恨。缘了情灭,就了一世,有何不可!
生命就是这般的脆弱,赤裸裸地呱呱落地,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开启了生命的旅程,跌跌撞撞地走了一生中的第一步,是以后每一步的起点,直到终点。父母都为此感到自豪和欣慰。在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试探着、坚定着、犹豫着,最后步履蹒跚地走完这不完美的一生。我们总是幻想着时光能否倒流,重新给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可是我们永远都没有这个权利了。当未知的心感触到万事万物的存在,它以各种姿态洗涤着我们的心灵,陶冶我们的思想。如果不可调和的矛盾困扰着我们,心灵在捶打中成长,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在不断地抉择中激励着我们鼓足勇气前行,也许生命终结时也会有想不透彻的问题,解不开的迷。是不同的人生影响了人心的取向,还是云雾层层的生活诱导了我们的方向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也就有相应的解法。
人的生死就是这么微妙,当你放弃生命好像不值得为之费神的一件小事,而冥冥之中不该逝去的,峰回路转自有天意。
再能感到光时,我恍惚着不知在哪儿?是天堂还是地狱?到处是洁白的,所有的陈设都是。我在搜索,这是哪儿?
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女孩笑盈盈地说:“醒了,你睡了好久。还好,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可以慢慢地吃饭了,身体会恢复健康的。”
“我在哪儿啊?”这是什么地方呢?
“噢,这是医院,我是你的专属的护士,陈燕。有什么事你按床头的铃就行了。刚醒来是有点迷糊吧!过一会熟悉一下环境,就好了。”
“医院?我怎么会来这里的?”
“是你的家人送你来的啊。”
“我的家人?”我重复地说着,紧锁的眉头想着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托着下巴仔细地回忆着……
我和秋生分开后,然后我回到了家,碰到世成。不是!是他一直在等我,等我却没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羞辱了我。心灰意冷的我选择了不归路——我为什么还活在世上?是世成把我送来得吗?是他吗?不会!他那么恨我,怎么可能呢?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是寂静的,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不会是他!
门再一次地被推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戴着一副墨镜,但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是遮掩不住的。不认识!墨镜被摘了下来,玩在手上。一双睿智的眼镜能穿透人的灵魂深处。他是谁?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愈加地困惑了!
“你好!我叫陆慕天。陈护士给我打电话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眼眸含笑地问道。
“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吗?”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那天我的朋友喝醉了,不能开车,我代驾的。在回来的路上,天也微微地亮了,看到你躺在路边,就把你送来了。本想和你的家人联系,但是你身上没有任何证明你身份的物件。”他思索了一下,低沉地说:“什么都不要想!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调理好身体最重要的。其他的事,等出院再说吧。”
“谢谢你!”我诚恳的道谢。
“不必客气!你是否喜欢读书?”他闪亮着眼睛问,“嗯,你在这里闷吧?看看书,打发无聊的时间,需要吗?”
“好!麻烦你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不要总是这么客气,休息吧!晚上过来帮你带来的。”他笑了笑出去了并且把门掩好。
我半躺在病床上,叹了一口气,活过来了,今后要去哪里呢?
窗外的阳光依然如故,不会因谁的存在或消失而消沉,永远散发着温暖,如母亲般的胸怀包容着世上存在的一切,笑看尘世间的沉沉浮浮,接纳万事万物的生与死的变化。一切轮回皆有因果,不可过于看重但也不要轻视,顺其自然,自有它的归宿。
陆慕天有空就来医院,有点勤——没问过关于我的任何情况,而讲了去各个国家旅游时所见所闻,风土人情及在当地遇到的突发的状况,有凶险重重的事,当然也有乐趣横生的事。描述到危险时表情凝露,深重的语气绘声绘色地描述遭遇的苦难,但是最后都能用他的智慧化险为夷。我的心情也跟着他的一波三折的故事又震惊又惊喜;趣事时眉飞色舞,夸张的表演和肢体动作,舒展了我的眉头,阴郁的心情也一扫干净,暂且忘却了本该随着生命的结束而消失的记忆。
与我素昧平生的陆慕天,如久违的故友,淡化了我不知如何面对刚重拾起生命的彷徨。诚然独处的空间,尤其是在梦中总是有孩子的哭声,世成的责备,秋生的追问。他们的面孔互相交换,我焦头烂额的应对着。有时候会不由地升起抱怨陆慕天把我这条薄命给捡回来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再受这恶魔般的折磨,寝食难安得生活着,真不如死了好。人间的所有的痛苦和我无缘,也是真正的解脱。
出院了,我心存感激对他说:“能否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以后我有能力好还给你我所欠的费用。至于救命的恩情,我是无以回报的。真的很抱歉!”
“你打算去哪儿?想好了吗?有什么着落吗?”他不假思索地连连地追问我。我躲开他直视我的疑问的眼光,只是不想再给他一点点的麻烦,本就是陌生人没必要给别人增加多余的负担,他没有义务,更没有这个权利对我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再花费半秒的时间和金钱。当我再一次的活过来,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的交往,只想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不管用什么样心态生活着,都不要再给他人添多余的事。
“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就行了。”我淡淡地说。
“来!走吧!”他上前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去。
“陆先生,请你等一等!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得拖住他快速的脚步。
“你承认是我救的你吧!你现在没有什么能证明你是谁?想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城市生活一天都困难,别说要怎么生存下去了。你的脑瓜里想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我不能放你走。救人就要救到底,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要不我还不如救你呢?你说是不是?”他拽紧我大快步地往停车场走去。我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和他理论了。到了车跟前,他打开车门,把我硬塞到车里,并锁好了车门,他上了车并启动了,全程他关注地开车,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一言不发地默坐着,闷想是不是碰到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我身无分文,就一条命还是被他救回来的。他想要可以随时拿走。只是眼前,没有逃跑的可能。他会把我带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