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萱听着雪女叙述往事,想到自己,她比自己幸运,起码还有母亲从小疼着她,舅舅时常看望。而我,连自己的母亲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傅也被他人残忍的杀害了。
“你已经很不错了,你有母亲,有舅舅,有外公,而我,什么都没有。”
流萱叹了一口气,雪女将手覆盖在流萱的手上,表示安慰。
“后来,我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都是跟路痕在一起。本以为只要时间久了,母亲就会放下身段,同意这桩婚事。谁知,我没有等到母亲,反而见到了舅舅。
他告诉我,母亲在无蛮山,也就是我曾经发现雪莲的地方。那里不知怎的被下了封印,舅舅和外公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结界。母亲被困其中,不明生死。
我狂奔至无蛮山,发现这里仙气围绕,甚是奇怪,但因为担心母亲而没有过多怀疑。母亲就坐在雪莲旁,我向她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幕让我吃惊,母亲居然在用鲜血灌溉这株雪莲。
我立马上前阻止了她,她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我将归元丹喂入她的嘴中。”
流萱想到刚才自己脚上的血也是一直往外流,她好像是拿了什么丹药给自己吃,血才止住的。挽起裙角查看伤势,居然没有留疤。
雪女看着她的脚,笑道:“没错,我刚才给你吃的也是归元丹。不过,你的脚能好它只占了一半的功劳。”
流萱不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雪女继续说道,“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母亲又是为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才做出去如此大的牺牲,她爱的人不周山倒塌的时候为了救不周山周围的凡人受了伤。女娲娘娘忙于练石补天,神农仙医说必须要找到千年雪莲才能救他。可我们眼前的雪莲才不过八百多年,还未盛开,必须要盛开的雪莲才能起到作用。
于是母亲便想到了以自己的鲜血灌溉,她怕外公和舅舅担心,便设了到封印在外面,只有我,她的亲生女儿才能进来。虽然那一次我阻止了她,但她还是会偷偷前来灌溉。所以我只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有时也会和我说话。说的都是让我离开路痕,有一次差点没忍住又要和她动口了。
我只是离开一小会,一小会之后母亲就已经油尽灯枯了,这一次,她不是因为放血,而是为了加固封印,她或许是感觉我已经离不开路痕了,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加固封印。之前,她放血喂养雪莲花,就已经体力不支了,加固封印之后更加虚弱。我将自己的仙气过渡到她体内,却像流水一样,我不断地输,它不断地往外流。
突然,石破天惊,电闪雷鸣,母亲像被什么刺激一样疯狂的往外跑。我跟着她跑了出去,发现一个男人凌驾于九天之上,母亲看见他眼泪夺框而出,伸手想要触摸他,他亦是伸手回应着母亲。
看着近在咫尺,其实远比天涯。
他们没有触摸到对方,因为母亲设的结界将他们弹开了。王母娘娘接住了那个男人,我也接住了母亲。她叫他天帝,女娲娘娘正在补天,纵神需要他去主持大局。以前王母娘娘来拜访北海的时候,我躲在外公身后见过她,当时见一向威严的外公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见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不喜欢她。那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臭女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她自顾自的和天帝说着话,像看不见我和我娘一样,还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天帝低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娘亲,用口型说了一个等我。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母亲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虽然嘴上在笑着,但却一直流泪。那个女人拉着天帝离开了,走之前回头看了看我和娘亲。
此后,天旋地转,凤凰围绕着不周山不停的旋转,东西南北的龙王都去了。母亲和我看着天上的缺口在女娲娘娘和各种的努力下在一点一点的缩小,娘亲,你看,天就快补好了,然而,一回头,什么也没有了,母亲的最后的心愿已了,灵力耗光了。
魂魄也散了。只留下一个半开着的雪莲花,我想哭,但只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眼睛也是如此,流不下一滴眼睛,哭不出一声呜咽。但心却是一阵阵的疼,母亲这一生,太苦了,连最后一点灵力也只是为了维系着最后一点生命见他最后一面,而他,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守着那朵雪莲花,六天以来寸步不离,因为那是母亲用生命灌溉的。
直到,路痕来找我。原来,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他了,以前只要一天不见我就会想得发疯。现在,大概是母亲的事情占据了我的脑海,所以这么多天我都没想过找他。
他自从上次舅舅前来找我,他就吩咐过我速去速回,我答应了他。当时,我以为我们很快就又能再见,我以为,解决了手头的事情母亲便会同意我们在一次,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永别。
路痕知道我在无蛮山,他一直不来找我,是为了多给我点时间和母亲谈清楚。见我一个月未归,他便来寻我,走到半山腰,便发现有结界,于是他骑着马围着山叫喊我的名字。
我走下山与他相见,他见到我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完全忘记了还有结界的存在,于是被弹开老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下,我的心犹如刀割,母亲为了阻止我们在一起,不惜用生命布下结界,看着这个为了我神色紧张的男人,我又狠不下心跟他说再见二字。
他爬起来以后很不甘心,运功打算强行打开封印,这个傻瓜,我用仙力都打不开,他用内力又怎么能够动它分毫呢?这个结界,向来是你给它多少力,它就还你多少力,很快,路痕遍体鳞伤。
不,不要再这样了,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活着……起码还有希望,如果你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像没有听见一样,任我怎么叫喊都没有用。
天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用法术将路痕迷晕,小雪,你母亲呢?这个时候知道问我母亲了,你早干嘛去了。母亲等了十八年,也盼了十八年,而你,一个人逍遥快活的做着天帝,掌握六界的生死,不仅娶了别人,还生下了诸多儿女。
不,不可能,前几天我见她还是好好的,怎么……怎么可能……突然就去世了。他一脸很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只觉得假惺惺的,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不好好珍惜,现在在这里伤心难过有什么用?
他好像触动了伤口,吐出一口鲜血,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她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山顶上的雪莲发出异样的光芒,我们同时看向山上,母亲的脸出现在我们眼前,母亲……你不要走好不好,陪陪小雪,不要走好不好。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我们最后看见的就只有她的笑脸,直到笑脸渐渐模糊。
不……不要,他嘶吼了出来,自古帝王多无情,天帝亦是如此,他不是没有想过接她们母亲回家,但地位有多高,力量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他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他抽不开身陪伴在她们身边,与其将她们母女接回天庭独守空房,不如留她们在人间自由自在的生活,等到他手头的事情解决了,有空闲了,就接她们回家一家团聚。
可他太忙了,这一忙就是十八年,让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白白等了他十八年。这一刻,看着他爱的女子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最后化为灰烬,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结界,是她用最后生命所设,任何人,都无法打开,也包括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施法将这座山抬高,隔绝天地,天之涯,自此诞生。
既然他最爱的女人是为了那朵雪莲才……那他就,将她的美丽定格在那一瞬间,任谁也拿不走。
他引入极地之水将这片山和雪莲彻彻底底封住;我与路痕,也因此陌路天涯。”
流萱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竟有这么多心事,世人都道成仙好,可谁又知道神仙的烦恼呢?
雪女转头对流萱笑了笑,似乎在告诉她,我没事看,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后来呢?后来你们究竟有没有再见面?”
雪女摇了摇头,哪那么容易啊,路痕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她下不去,而路痕,也无法上天。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了。我想,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那么痛苦。直到……元宵节,天空中出现了五彩缤纷的烟火,我被这美丽的烟火吸引住,低头往凡间看去。那个傻瓜……他放了很多很多的天灯。
我等你,不离不弃,不论多久,我们都要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的心在那一刻疼的厉害,这个傻瓜,为什么还要这么没有希望的等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
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好,若有一丝希望,我必不负你。
等待的这些日子里,天帝也经常来看雪莲花和我,他也曾开口希望我叫他一声爹爹。
哼,他妄想,这一辈子,绝无可能。”
流萱似有所悟,所以,这么多年,自己是唯一一个进来这里的人。
“所以,你希望我带你出去,因为目前为止我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你很聪明,天帝都进不来,而你却轻而易举的进来了,这绝非偶然。”
流萱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大本事,进入这里,是她情非得已,至于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