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我欣喜地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喜悦尽收于他的眼底。我不由得轻轻一叹,是啊,当初说好的重做的纸鸢,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一个曾经惹哭我的人……
”陈年旧事,夕烟……早就忘了。至于那纸鸢……就当随风而散吧。“我说得淡然,却从他的眼中,分明看出了一丝的落寞。他眉宇低皱,小心翼翼地问:“夕儿可是还在生沐哥哥的气?对不起,其实,我早已将纸鸢做好,本想着送去给你的。可是,圣上的旨意却下达到了我府中,命我即日起前往东宫殿陪伴太子殿下侍读。等我十日之后从皇宫之中回来时,却听得父亲说,伯母因心悸症而病重,早于三天前撒手人寰。伯父为了不让你触景伤怀,让乳娘带着你回老宅陪伴老夫人了。可是,你这一走便,就是整整五年的时间,所以……我……我才没有见到夕儿……“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最后,我竟听不太清楚,他后来讲了些什么……只是,从他和我耐心地解释时,我就知道,其实,等了五年的纸鸢,早已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底,连同着那个承许诺于我,給我纸鸢的那个人……
”太学院到了……“我轻声提醒,抬眸时,一片波澜不惊。是的,五年前,或许我还是那个天真活泼,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可以任意哭,任意笑,任意闹。可五年后的顾夕烟,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是一个父亲严格要求,必须做名门淑女的千金,想起入宫时父亲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的那番话时,顾夕烟便知晓,这一生,自己永远只能,把他当作哥哥,当作一个,素不相识的……哥哥。
”夕烟呐,咱们家如今已非昔日。虽说你母亲与沐羽的母亲是亲生姊妹,你两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如今……你娘早已逝世多年,当初所说的娃娃亲,如今……恐怕也早不算数了。“顾恒远捋了捋颔前的长须,叹道:”为父不是不知,你与沐羽之间的情谊,只是……如今,你俩一个是太子的侍读和挚友,一个是公主的侍读和玩伴。这主上又对沐羽这孩子青睐有加,甚至是……甚至是连乐媱公主,都对其多加赞赏,今日早朝时,为父便听得朝中大臣们议论纷纷,说是主上有意将乐媱公主许配于萧沐羽,以此与萧家交好,成为政治婚姻关系。所以啊……烟儿,入了皇宫,凡是更要小心谨慎才是。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万万不可觊觎,不可贪心,不可强求……做好自己的本分……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也就够了,为父只希望烟儿一辈子无病无灾的,这就够了。毕竟……皇室里的纷纷扰扰,不是咱们可以随便参合的,若是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是的,不是不愿相识,只是不能相认。不是早已忘却,而是非忘不可。他……是乐媱公主未来的夫婿,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自己都不应该……强夺他人所好,即便……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先认识的萧沐羽……也不能将其据为己有,毕竟,顾夕烟,并非天之骄女。毕竟,乐媱公主待我……亲如姊妹。毕竟……月老的红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我俩,连在一起。或许,这便是命吧。这样想着,我的脸色变得有些缓和,可是,在萧沐羽的眼里,却反而感觉多了一丝无奈与惆怅。这样的顾夕烟,让萧沐羽觉得有些陌生了,他禁不止想要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想和当初一样,握住她的小手,深深地望着她,再喊上一声:“夕儿妹妹……”因此,他的确也这般做了,在顾夕烟轻提裙裾准备踏入太学院时,他及时地伸手抓住了她的一丝衣角,一如当初,她前脚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后脚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袖口,傻愣愣地盯着他看的那个小丫头。
“你——”我讶异地看着他,本想睁开他的手,却不知为何,看着他低皱的眉头,反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忘了要立即将彼此间握住的双手松开,甚至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亘古不变的大道理。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嬉笑声,我这才将思绪拉回……
“我说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莫不是背着本殿和媱儿偷偷地”干坏事“了吧?”身后,南宫睿讪笑地看着我和萧沐羽,一脸的不怀好意。
“这——太子,我和夕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太子不可乱说。”萧沐羽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南宫睿,这家伙,平时要么不出声,一出声,准是传说中的“一鸣惊人”。见夕烟满脸羞红,萧沐羽这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握紧她的手,微笑着朝他走去。
我低垂着头,跟在了乐媱公主的身侧,随着她,一同进入了那个人人艳羡的太学院。
所谓的太学院,其实就是当朝的最高学府,非皇亲国戚不得进入。作为家道中落的顾家,本身上是进不得这太学院的。而因着姑母被册封为妃,父亲战功显赫,被封为永昌侯的萧家,与顾家相比更是天上地下。看着太学院内那些名门贵族,顾夕烟第一次感觉自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不明白为何父亲坚决要自己入得这太学院来,更不明白,为何乐媱公主,指定要她作为公主的陪读女眷,而且……只她一人。未等她细细思索,一道戒尺声响起,顾夕烟不由轻抬起头。只见院门外走进一位身着浅灰色圆领长袍的长者,正缓缓地踏入太学院的课堂内。原本正嬉笑玩闹的南宫睿和南宫乐媱,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玩意,正襟危坐,安安静静地等着那位长者。
“看来,老夫今日来得不巧啊,这不,殿下和公主见我前来,都不再笑闹了。”长者捋了捋项前那长长的虬髯,乐呵呵地看着太子殿下和乐媱公主。只见乐媱甜甜地笑着,道了声:“给太傅请安,太傅今日可是迟了整整一刻钟呢!让学生们好等呐……”
“哟——那看来,倒是老夫的不是咯?”长者不恼不愠,反而轻松一笑,整个课堂顷刻间变得轻松,有趣了起来。而夕烟,也竟在不知不觉中,露出来了那难得的……一丝浅笑。
“咦——这位学生好生面善,是哪家的姑娘呀?”忽然间,长者瞥见了坐在角落的顾夕烟,好奇地问道。
这一声友善的问候,将原本藏于角落,不发一声的我惊了一下,我赶忙整理好衣裳,端正地站了起来,简简单单地道了声福,行了个礼,才缓缓道:“回太傅,我……我叫……顾夕烟。”
“顾夕烟?“长者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位出落得落落大方的小姑娘,道:“原来你就是顾侍郎家的那位小千金呐……”
“啊?不是吧,她竟是侍郎之女?”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太傅话语刚落时,一阵阵的唏嘘声便此起彼伏,声声落入了他们眼前这一位“来者不善”的小姑娘眼里。
“这太学院的学生们个个非富即贵,太学院向来也只招收皇亲国戚或者是一二品级官衔的官家子弟,她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正四品的官家女儿,何德何能进得了这太学院?”坐在正排第二行的一位紫衣小姑娘轻摇罗扇,嗤之以鼻道。此人正是四大家之首,董家的三小姐——董毓绮。
“就是啊,这太学院的学生,少说家中也是国公或者是将军什么的名门望族。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配入得这太学院?”听罢董毓绮的鄙夷,身旁的傅锦瑟也十分“适时”地插了句话。
随着这一声声的鄙夷声,顾夕烟竟淡淡的一笑,似乎有些明白,当初入宫时,父亲对她说的那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