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过去回忆满满,现在想动笔写下来,却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能用力的想着,当时的点滴,越想越觉得有多可惜。
母亲去了医院,大概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吧。每次父亲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和哥哥眼巴巴得站在家门口,觉得他回来的时候也能把母亲带回来,但都没有。
等到再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是她已经动完了手术,把身体里的那颗恶性肿瘤给挖掉之后了。之所以说的如此的粗鄙和直白,是因为她当时的肿瘤已经长得很大很大了,大到用手可以隔着皮肤摸到。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场景,我跟着父亲来到病房,那是三个人一间的病房,里头站满了坐满了人,嘈杂不堪,还没看到母亲。父亲让我先去护士那边领药,我把药领了,再次来到病房,人还是依然很多,大家都看着我,母亲的床位在阳台那侧,我穿过他们来到她的病床前,把药放好,然后看到父亲站在阳台。
我走到阳台才发现那里有个小厕所,而父亲正帮母亲拿着吊瓶,母亲在上洗手间。她披头散发,一抬头把我惊到。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我母亲难看,甚至是她断指的时候我也是一脸平静,可是我不得不说那次的相见对我来说有多大的冲击。
她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像是个虚弱的老太太,脸皱黄皱黄的,笑起来眼角全是皱纹,眼睛也浑浊没有神采。但是她还是对你笑,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她说,“怎么来了?没上课吗?”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阵一阵撞击着我的心,那股强大的无助的悲伤涌上心头,我本能的想嗷嗷放声大哭。但我强忍住了,我连忙转身,背对着她,使劲得咬咬牙,努力镇定,努力地笑着,然后回头说,“今天周六,你不知道吗?”
母亲哦了一声,继而也不说话了,默默地上完厕所,回到床上。父亲去交钱,我就坐在她床边,她有几分嫌弃说,“坐椅子上去,医院的床都脏。”
她还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推我坐椅子上。我才不坐,又挨近了她,嘟囔着,“我不怕脏。”
母亲还想说什么,见我眼眶红了,也是忍住了不说话。
当时的我们,彼此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双方的软肋,就会放声大哭。但之所以会小心翼翼,也是因为她怕我难过,我怕她伤心。我们都想活下去,真的,都想活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我不止一次深夜嚎啕大哭,只愿母亲能够活着,即使母女在天涯海角隔着,至少她活着,她能够在经历一切摧残后还能活出花儿来。可是,不可能了。
我记得我在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学到踽踽独行这个词语,我当时心里是一阵恐慌。后来等到母亲生病,我再次见到这个词语,我又一次恐慌。如今,仿佛世上有种注定,你恐慌什么,它就会给你带来什么。
幸好,我身边重要的人,上天是再也带不走了。因为他们也不属于我了,而我现在真的是踽踽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