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传阳和范暖辰离婚之后,他和范家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来往了,他曾经也以为就这样了,顺其自然吧,谁知,命里的缘分似乎是注定的,这一辈子的纠葛,似乎真是解不开了。
这天穆传阳恰经过主干道一个路口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围着,好像是出什么事故了。穆传阳不喜欢看热闹,但是路被堵的不成样子,平时几分钟能走完的一段路愣是堵了十分钟。当穆传阳经过事故现场的时候却发现出事车辆旁边蹲着的那个人看上去很熟悉,细一想,原来是自己的大舅哥,范暖星。虽然一年多不见,但是一看那种抱头下蹲的样子,就知道是他。这个大舅哥不算是个坏人,但是说实话,在他和范暖辰的关系上也没有起到什么好作用,可是那毕竟是暖辰的亲哥哥,他实在不能下狠心离开,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走上前去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范暖星每次遇到难事,首先就是抱头下蹲,作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此刻面对这么大的事故,他更没有办法,只好按着自己的老样子来了,这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前妹夫,穆传阳。对于这个妹夫,起初他也是不怎么认同的,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妹找个好人家,可是后来既然已经结婚了,他不赞同母亲再横加阻拦、制造事端,拆散他们的婚姻。但是自小在母亲的威严下养成的习惯使他从来不敢忤逆母亲的想法,更别说提什么建议之类的了。所以他自己也认为,对于妹妹和穆传阳的离异,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对于这个妹夫,也是有些歉疚的。这时候看见穆传阳过来,赶紧起身,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什么事了?”还是穆传阳先开口问道。
“喝了点酒,当时开车有点晕,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就撞了人了。”范暖星怯懦地回答道。
“那人伤的怎么样?”穆传阳抓住重点问道。
“在那边等救护车呢,看上去挺重的。”范暖星无力地说道。
正说着,救护车就已经赶到了。范暖星却傻傻地看着救护车抬人上车,一点没有要行动的意思。穆传阳只好拉着范暖星说道,“走,先跟着去医院,看看人伤的怎么样再说吧。”范暖星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乖乖地跟在穆传阳身后上了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穆传阳才知道,范暖星开的是单位的车,去和客户一起吃饭了,刚才出了事,范暖星首先就想到给单位负责人打电话,可是单位一听说是酒后驾车,直接就不买单了,还说要他自己承担,单位能接受这接近报废的公车就不错了。这一番话让范暖星整个人都傻眼了,蹲在那里不知所措。这肯定是一大笔钱,工作可能也保不住了,母亲会骂死他的,媳妇也会跟他闹,怎么办呢?
穆传阳知道范暖星的难处,也了解他的性情,所以见他那副样子,也是同情不已,所以劝慰道,“哥,别犯愁了,天大的事儿自有解决的办法,如果你钱不够,我来帮你垫,别这么着急了”。
范暖星真的没想到穆传阳会帮他,他以为穆传阳会恨他们一家人的,所以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心中是又惊又喜,只好不停地说着谢谢。
折腾了将近一夜,总算是了了事儿了,那个被撞的人伤的虽然比较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养养就好了,双方谈妥了赔偿事宜,穆传阳答应第二天一上班就把钱打过去,那边也很痛快地答应不予追究。穆传阳把范暖星送回家之后自己才能得以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紧打钱,和医院那边协商。范暖星后来专门跑来一次,还了一部分钱给穆传阳,说剩下的慢慢还,穆传阳没有全收下,给他留了一部分,让他放家里应急用。他以为这个事就这么了了,谁知道,揽了一桩事开了头,就不好收尾了。
这天秘书打电话告诉穆传阳,楼下有个范老太太说要见他,穆传阳心里一沉,这老太太怎么想起来找他了,这么多年,似乎只要和这老太太挨上边,就有无尽的烦恼。可是想想,现在的他跟他们家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呢?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来就来吧。
尽管穆传阳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范老太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穆传阳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自在,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穆传阳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赶紧给范老太让了坐,又让秘书沏了茶过来。范老太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有点不自然,虽然满脸堆着笑,但是感觉是有些勉强的。
“阿姨,喝茶。”穆传阳首先打破沉默,让道。
“谢谢。传阳啊,我这次来,是想求你办点事的。我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有来找你。”范老太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范老太一改往日的骄横,此刻把自己放的低低的,低到穆传阳都有点不敢相认了,心中也是万般感慨无法道出。只好淡淡的回道:“您有什么困难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给您办”。穆传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答应了,在他的感受里,虽然这个老太太曾经让他难堪,让他难过,拆散了他和暖辰,可是她始终是暖辰的母亲,暖辰放不下,自己又怎能放得下。
“上次暖星酒后撞了人,赔了不少钱,都是你给垫付的,按说我们不该再麻烦你了,可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暖星他们厂里不仅不出钱,还因为这个事把他开除了。暖星也去很多公司试着找工作,可是人家一听他的情况,都不愿意录用他。我们家里,暖星是主要劳动力,就秀儿挣那点工资,根本不够家用,更别谈还债了。可是暖星这孩子你也了解,做事也很认真,如果给他个机会,他一定会干好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看,你这里能不能给他找个活儿干干?什么活儿都行,他也算是以工抵债了,行吗?”
范老太情真意切地说出了这番话,让穆传阳实在无法狠心拒绝。其实仔细想想,单就暖星这个人来说,是个实诚人,如果能安安心心地给自己做工,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这老太太……穆传阳想了想,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阿姨,您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是有几句话,我必须说清楚,省的以后咱们之间生误会,好吗?”
“应该的,应该的,你说。”范老太一听这事儿有门儿,赶紧说道。
“我这个公司能走到今天,是我和我的同事们奋斗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所以如果暖星想要来我公司上班的话,就必须和别人一样,遵循公司的各项制度,如果有违章,我也只能按章行事,不能刻意地保护他,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话,我希望,阿姨您不要怪我。”穆传阳字斟句酌,但是很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传阳,我知道,你是怕我像以前一样,瞎掺和你们的事儿。放心吧,我心里清楚,别说这是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我不能无理取闹;就算是你的家,现在的我,也没有身份资格去掺和,我也不想掺和了。过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有很多做的不对不好的事,暖星小两口都觉得我们家愧对你,都不好意思来,只有我老太婆,不怕丢脸,错是我犯的,我来认错,我来求你。你大人大量,现在还能这么帮我们,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别的能说什么呢?就看暖星自己的努力了。”范老太的话说的在情在理,眼睛里也溢出了泪花。
看着范老太突然苍老的面庞,带着一脸的悲戚,穆传阳心有不忍,赶紧宽慰道:“阿姨,过去的事就别说了,都过去了。您回去跟暖星说说,要是他愿意的话,这几天就可以来我这里上班了,待遇什么的都按照公司老员工的标准,您看行吗?”
“行,行,行……”范老太眼睛里突然泛起了点点泪花,“还是说句谢谢吧,我老太太欠你太多了,还也还不起了。”说着,范老太也没有再看穆传阳,转身走了出去。
穆传阳看着范老太太蹒跚的背影,这个自己也曾叫了十年妈的人,许久不见,竟已变得这般苍老,心里真是酸楚难耐,在这之前还存有的些许怨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同情和不忍。
范暖星自从来到公司,一直很踏实,很认真,比任何人都卖力,做的也不错。起初还有些人非议,后来便都接受了他,很多人还在穆传阳面前夸奖他,这让穆传阳慢慢地放下心来,有时候人少了,见范暖星加班,穆传阳便会让秘书去给他买点宵夜,或者太晚了就会送他回家。从平时的言谈里,穆传阳了解到,范老太自从范暖星出事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每日里话也不多,也不再跟那些老太太们闲聊了,只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木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儿子媳妇怎么劝也劝不好。穆传阳知道范老太这是得得心病,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拿点补品之类的让范暖星带回家去给老太太补补。可是不久,老太太还是病进医院去了。
穆传阳接到范暖星电话的时候,正在外地考察,因为公司里有规定,如果要请事假较长的话,应该向他告假。穆传阳一听就知道这老太太这次看样子是很严重的了,不然范暖星也不至于急成这样,他一口准了范暖星的假,然后又给秘书挂了电话,告诉她帮自己从私人账户里转出些钱,送到医院给范暖星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