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阔别多日的家,范暖辰不禁感慨,这是他和她生活了十年的家,也曾经是她最温暖的心灵之家,而如今,她算不算是客人呢?想到女儿在身边,范暖辰赶紧打消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女儿一起拎着菜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餐。母女两人择完菜,发现穆传阳早已准备好大展身手,便主动的退居二线,到客厅看电视去了。不一会厨房传来久违的香味儿—那曾经是属于穆传阳的,属于她和女儿的,只是以后呢,还会属于她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怪想法,范暖辰也不禁自嘲起来。
吃完晚饭,累了一天也兴奋了一天的小米沉沉的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穆传阳只好把母亲叫来看着小米,他要去送范暖辰。自从离婚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独处过,但是因为今天两个人都有心事,谁也没感觉到尴尬。
“还去永燕那里吗?”穆传阳打破了沉默。
“嗯”,范暖辰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无名的疼起来。
“出去走走也挺好,还镇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地方吗?听说那里环境很好,是个安静的小镇,民风也很淳朴,不过我想条件可能会稍微差一点,你到了那里要自己多注意点。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听到穆传阳的叮嘱,范暖辰心里的痛减少了很多,他们和许永燕家离的不远,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到小区了。
穆传阳下车把范暖辰一直送到许永燕家门口,临走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范暖辰,她现在变得这么柔弱,这么沉默,让他突然有种上去拥抱她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怕一发不可收拾,在范暖辰没有解决好心理问题之前,他不敢冒险。他只好尽量淡然地说道:“那我走了,你,好好的。”
此刻范暖辰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现在的她,需要一个真正在她心里的人给她安慰,但是她已经不敢奢望那个人会是穆传阳,因为她觉得过去的自己错的太离谱了,穆传阳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又怎么可能再想着她?听见穆传阳的道别,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出口的却是:“你好好照顾小米”,然后便转身进了楼门,其实她还咽下一句爬到嗓子眼的话,那就是,穆传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当范暖辰进门的时候,许永燕和陈婷正在大包小包的装东西。“你们干嘛呢?”暖辰好奇的问。
“你不是后天就走了吗?给你收拾东西啊。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日用品,这些是陈婷给你准备的休闲的东西,笔记本电脑、网卡,还有几本书”,许永燕指着面前的两个皮箱分别给暖辰解释道。
暖辰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抱住了两个姐妹,姐妹仨一时无语,却仿佛彼此之间说了好多话。
当晚姐妹三人一起挤在许永燕家那张一米八的床上,从爱情到婚姻到孩子还有工作,她们聊到半夜才入睡,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接近中午,于是三人又一起做了顿大餐,吃完饭就开始帮范暖辰整理行李,跟房东联系商量见面事项。一切准备完毕,暖辰想起昨天穆传阳叮嘱她走之前去跟她妈见一面,他说“你妈老了,糊涂了,但是你不能糊涂。”其实这几天范暖辰也一直在犹豫,她妈妈隔两天给她打一次电话,她就是应付应付,就说想在永燕家里住几天,也没告诉她自己要走的事情。自从穆传阳叮嘱她以后,她想来想去也觉得应该告个别,听到她的想法,永燕和陈婷也没反对,于是暖辰给侄子买了一大包吃食和玩具,回到了这个在心里已不属于自己的家。
邰秀儿开门一看是小姑子,就觉得奇怪,这人自己有钥匙干嘛还敲门?上次和婆婆谈话的时候她故意留了条门缝给范暖辰,想让她听到,让她明白她在这个家里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不要总是装糊涂,一副大小姐模样。只是范暖辰那天整晚都没有回家,直到现在,都大半个月了,所以她也不确定范暖辰那天究竟有没有听到。至于这么久不回家的理由,婆婆说她想她好朋友了,所以在那里住几天,可是邰秀儿却以为没这么简单,她觉得倒有可能是找着主儿了,要飞走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回找个什么样的。再加上此刻又看到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所以也没明说啥,就把她让了进来。暖辰虽然心里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这个家里的人,所以觉得很是别扭,但是她还是表情淡淡的给嫂子打了招呼,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范老太一听女儿回来了,立马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但是看到女儿没有情绪的表情,她却感觉得到不着痕迹的疏离。这个也不重要,只要回来就好,以前不也这样闹过情绪吗?范老太以为暖辰这次还是跟她闹别扭,只要哄哄就好了,以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听她的话。
所以范老太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地问道:“暖辰呀,你东西没拿回来吗?”
“妈,我这次是来跟你们告别的”。范暖辰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由。
“告别?”范老太和邰秀儿几乎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惊呼。
“对。我觉得我以前可能很多事都做错了,我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想想我为什么做错了,以后该怎么做。而且我也不能老在家待着,成为哥哥和嫂子的累赘。以后你们也不用为我操心了。”范暖辰淡淡地说道。
“那你的工作呢?”范暖辰的话如惊雷般让范老太瞬间震慑,可是范老太太毕竟是过来人,所以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要害,那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最自以为豪的事情——范暖辰的工作。
“辞掉了。”范暖辰漠然地回道。
“辞掉了?”简短的三个字,对范老太来说却犹如一记重锤,锤在自己的心头,这使得范老太一时竟气的无语,只是指着范暖辰,看着她,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声嘶力竭地朝她吼道:“你妈还没死呢!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商量商量?”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这三十多年的路几乎都是您给安排的,您也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以后我自己做主。”范暖辰看见母亲这番样子,最初是有些不忍的,可是这么多年了,这些话如果还不说出来,范老太还是不会明白自己的教育之路错在哪里。
范老太从来没有听到女儿以这样反叛的态度跟她说过话,不由得再次张大了嘴巴,叫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给你安排不应该吗?再说了,我给你安排的哪一项不好?读书找工作,哪个不是让人羡慕的?除了婚姻我没安排,结果你婚姻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婚姻成了这个样子,您功不可没呀,不是吗?”现在的范暖辰,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绪,但是对于和穆传阳的婚姻,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是她自己,在母亲的指导下,亲手毁掉的。所以此刻的她,无法忍受任何人提起她的婚姻,特别是母亲,因为实在是太讽刺。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范老太从头到尾一直没有明白范暖辰今天究竟为什么态度这样恶劣,此刻听到她这样说,心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女儿知道了什么事,但是又不敢确定,所以便有点心虚地反问道。
“我没胡说,我也是那天听见你和嫂子的谈话我才开始反省自己,也许我真的错了。”范暖辰想起那天听到的对话,心中还是如针扎般刺痛。
“你听见了?”范老太这才恍然大悟,她颓然的坐下,嘴里喃喃地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可是,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好啊!”
“好了,妈,我只想告诉您,我长大了,我有我的思想,我选择的路请让我自己走下去吧。您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女儿不孝,不过您有个孝顺的儿媳妇,也算您的福气了,以后就麻烦嫂子照顾妈妈了。”范暖辰看见母亲颓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劝慰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对着嫂子说了最后那句话。
邰秀儿一听小姑听到了她和婆婆的谈话,心中是有些窃喜的,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此刻听到小姑的嘱托,便连忙点点头。
“怎么着,难道你不打算回来了?”范老太此刻才真正感到无力。
“不知道,以后看情况再说吧,最起码我要理清我的生活再说。”范暖辰看见妈妈的表情,心里也有几分不舍,但是这些事压在她心里太难受了,她必须离开。
话已说完,她便不想再逗留,于是赶紧起身离开,邰秀儿和婆婆一样,也是震惊不小,不过她是暗暗高兴的,因为这样范暖辰就不会老来烦她了。心情大好的邰秀儿送小姑一直到楼下,简单的问了她的行程,说了几句客套话,范暖辰知道嫂子的心里想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她劝劝妈妈,照顾好她,说完就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