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穆传阳上班时突然听说厂里有个外派的名额,要求懂技术,工龄五年以上,穆传阳条件都符合,便跑到厂长办公室毛遂自荐了。厂长对穆传阳的技术和人品都是放心的,要知道一去就是一年半呢,离家一千多里地,没几个人愿意去,更何况穆传阳这样的优秀技术人员了?所以厂长见穆传阳自己要求去,当然乐的同意了。
穆传阳在和所有人告别之后,收拾自己行李的时候才告诉范暖辰,他要外调一年半。范暖辰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愣了足有半分钟,她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为了躲我?”
“不,为了躲我们之间那个隐形人。”穆传阳留下这句话便开始收拾自己行李,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便只身去了南方。范暖辰一夜没有合眼,却也没有挽留穆传阳,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范暖辰才坐起来,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穆传阳走后,范暖辰好多天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穆传阳临走之前说的那句“为了你我之间那个隐形人”说的难道是自己的母亲吗?可是,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究竟是真的因为母亲的介入还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出了问题呢?抑或者说是我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
她日日在想,自己选择穆传阳是不是真的出错了呢?可是,他们之间曾经的快乐是那么多、也曾经那么幸福呀!这种感觉,她和别的人在一起从来没有过!为了感情选择婚姻,不会有错呀!可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或许,真的该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理清楚这些是是非非,怪自己思维头脑太简单了,根本做不到预防和解决家庭矛盾和问题。一段时间里,范暖辰几乎从不出门,公婆看着她的脸色,也从不敢多说多问,只是尽量帮她处理好家里和孩子的事,婆婆见她日渐消瘦,心疼地每天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可是她却什么都吃不下。
许永燕和陈婷来范暖辰家看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范暖辰影只形单、容颜消残的样子,姐妹俩心疼不已。公婆见她们姐妹来了,很自觉地带着小米出去玩了,家里只剩下了三姐妹。
范暖辰见两人出现,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无奈,表达的像是哭泣。陈婷摆摆手,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一下范暖辰,范暖辰的眼神这才恍恍惚惚地有了一丝焦点。
许永燕开口批评范暖辰道:“傻妮子,你这是干嘛呀?折磨自己干什么呢?”
“我吗?”范暖辰如梦初醒地问道,接着像是在自语:“我没有折磨自己,我在思考问题,可是我真的想不通,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呢?是不是我头脑太简单了?”
“傻姑娘,你真的想知道吗?”陈婷看着范暖辰烦躁的样子问道。
“当然,我想了这么久也没想通,我真的很笨,是不是?”范暖辰自嘲地说道。
“问题出在你自己,但是不是你的头脑简单,而是你在你母亲和穆传阳之间,没有站平,你对你母亲的信任完全将你原本能看到的真实情况掩盖住了,让你失去了客观的态度。其实,你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并不重要,你完全可以相信你选择的爱人啊!穆传阳无论从人品还是头脑,都是可以信赖的。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的,亲爱的!”陈婷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那是我妈呀!我怎么可能不管她呢?”范暖辰不安地说道。
“不是那个意思上的不管。她生你养你,你肯定不能不管她的,可是你别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信她的呀!回来就冲穆传阳来一场,这样谁受得了啊?再说了,对于你母亲,或许穆传阳看的更清楚一些,有些事,你根本没看清。”陈婷委婉地想要提示范暖辰一下。
“好吧,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可是我真的有些厌倦了,我好怀念单身的时光,那种简单的快乐,真的太难得了,现在想要,却求而不得了。”范暖辰无力地说道。
“傻瓜,只要你把心放大一点,把事情放小一点,一切都不是问题的。你们俩,其实挺好的。”许永燕看着远方,轻声说道。
两人的劝说之行,也不知道取得了多大的效果,其实她们也都清楚的感觉到,如果不发生翻天覆地的大事,范暖辰是变不了的。为了让范暖辰不再消沉,两人隔三差五就带着范暖辰出去玩,逛街,吃东西,渐渐的,范暖辰总算走出了阴郁。
几个月后,小米所在的学校要求住校,公婆不再需要整日里陪着孙女,而吴小娟也是好几次过来问婆婆可不可以过去给照看一下自己的家,穆振兴老两口也觉得大儿子这边没事了,再只住在穆传阳家里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所以老两口最终决定,在两个儿子家轮流住。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范暖辰一个人了,也便给了她更多的时间胡思乱想。
穆传阳走后忍了很久没有给范暖辰打电话,可是后来听说了自己走后范暖辰的情况,他也开始担忧起来,幸好有许永燕和陈婷,不然他真的恐怕会忍不住跑回去看她了。
走后第三个月,穆传阳思想沉淀了一段时间,开始莫名其妙的思念范暖辰,就像恋爱时那样,强烈而又深沉,但是一想到范暖辰为母亲开脱的表情,他又没有了打电话的勇气。穆传阳去的地方,技术设备和员工技术水平都很低,需要处处给他们指点,一点一滴地培养员工,所以,穆传阳被外派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很忙,穆传阳除了上班,几乎只剩下吃饭睡觉的空了。所以,对于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空闲和精力去想,偶尔想要和家里通个电话,很快就会有人叫,所以,对范暖辰的思念,也只好被埋藏在心灵最深处了。
半年多之后,这个厂的技术状况有了明显改善,穆传阳也能稍微有了点自己的时间。可是空闲多了,对家的思念更甚。穆传阳开始隔三差五地给范暖辰发个短信,有时候告诉她自己这一天的见闻,有时候跟她讲自己住的地方,这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一切回暖的征兆了,可是在穆传阳心中,总会有种大势已去的错觉,他甚至有时候会被噩梦惊醒,梦到他和范暖辰终于在范老太的介入下分道扬镳。醒来的时候,穆传阳一身冷汗,却觉得一切仿佛是真实的。起初的恐惧,到后来的自嘲,穆传阳在外地经历了身心的双重考验和煎熬。
起初范暖辰并没有回信,她不是不想回,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何尝不想念穆传阳呢?只是,似乎总是觉得隔着什么,自己爱的他不爱,自己敬的他不敬。母亲隔三差五在自己耳边叨叨穆传阳的种种不好,比如对她不敬,比如无力给家人幸福,比如傲慢偏执,比如不懂人情。
范暖辰看着穆传阳发来的短信,只能对着干净的月色不停地发问,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完全相信他,而去质疑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也没有勇气回信。两人之间通话也是简单至极,基本都围绕孩子老人,很少涉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着,他们也这样,不温不火地互相问候着。
可是这对于范老太来说,却成了一种折磨,她本以为两人都已分居异地,情感淡漠,那不是很快就要散了?可是没想到,两人还这样互相纠缠不清的,看来,自己要送上这最后一根稻草才行了。
范老太想来想去,穆传阳血气方刚,一个人身处异地,最可能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耐不住寂寞,出现第三者了。所以范老太一直在女儿耳边打预防针,说让女儿看好穆传阳,别让他在外边干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范暖辰却满不在乎,淡淡地把话题绕了过去。其实范暖辰不是不担心,只是感觉,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自己也许真的错了,也许,真的该另寻解脱了。穆传阳如果真的有了别人,也许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种另辟蹊径的解决了。
范老太了解了女儿的心思,于是直接走了捷径。
某一天清晨,范暖辰醒来的时候,收到了两张照片,都是穆传阳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照片,而几乎同时,穆传阳也收到了范暖辰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照片,两人似乎都不太相信,但似乎又都信了,因为他们很有默契地停止了一切通信,包括短信和电话,还有网络。
直到穆传阳外派期满,回到徐城,两人之间几乎已经没了交流。回到家,范暖辰提出了离婚,可是穆传阳害怕伤害孩子和老人,也念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有同意。就这样,两人又陷入了僵持和冷战。
这天夜里,穆传阳再次在噩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拍打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想起梦里范暖辰对自己的冷漠,他忽然感觉解脱了,两个人这样僵持着有什么意义呢?我要这一具婚姻的空壳又有什么必要呢?既然无路可走,逼到绝境的重生或许也是一种选择,有句话不是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