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闹完之后,吴小娟有好几天没有再上公婆的门,范暖辰一家子总算清净了几天。可是好景不长,一周后吴小娟竟然又来了,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气势汹汹,但是一看就知道也没安啥好心。
和上次不同,吴小娟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见了谁都亲切地打招呼,这倒让这一家子觉得不自在起来了,但是俗语讲,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然热情有加,咱们也只能笑脸相对了。公婆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表情也都没有很冷淡。范暖辰主动地为吴小娟加了碗筷,招呼她留下来吃饭,吴小娟倒也不客气,坐下便开始吃。其实除了吴小娟,其他人这顿饭吃的都是怪怪的味道,因为一直担心,生怕吴小娟又耍什么花招生什么事儿。可是奇怪的是,这顿饭吃的还挺安生,吴小娟从头到尾到没有多说话。
一家人战战兢兢地吃完了饭,吴小娟便说她上了一天的班很累了,所以就回家休息了。对于隋文英来说,她根本就不敢指望吴小娟给她帮什么忙干什么活,只要她不给一家人找事儿,隋文英就阿弥陀佛了。
晚上,隋文英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她猛地坐了起来,吓得正在看书的穆振兴不轻,他不满地问道:“怎么了你,犯什么病了?”
“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吴小娟今天太不正常啦?”隋文英皱着眉头问道。
“咋啦?她不闹你倒受不了了?”穆振兴打趣道。
“也不是受不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别的预谋呢?”隋文英忐忐忑忑地说道。
“依我看呀,这丫头这几个月确实被晾的不轻。之前咱们不给她做饭,她那时候不倒班她不在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俩都那么忙,有时候回到家都十点开外了,回到家冷冷清清,冷锅冷灶的,时间长了她能不难受吗?上次来闹了一场,自己没得到好,目的也没达成,所以只好改变策略了。吴小娟这丫头傻倒是不傻,就是只会往自己腰包里算计东西。”穆振兴一条一缕地给老伴儿解释道。
隋文英听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如果一直这样安生,来吃饭也没问题,只是怕她时间长了就生事。”
“行啦,别想那么多了,人家笑脸相迎的,咱做老人的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呀!顺其自然吧。如果她再生事,以后再厚脸皮也彻底别想来了。”穆振兴斩钉截铁地说道,隋文英听了老伴儿的话才松了口气,踏实地睡觉去了。
不出穆振兴所料,吴小娟一直这样安安静静了很久,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范暖辰一家人总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大家也都慢慢接受了她,有时候她下班很晚的时候,范暖辰会给她留饭,让她吃完饭再回家睡觉。穆振兴老两口总算是舒了口气,觉得这才像是一家人应有的样子。只可惜,本性难移,人如果想做样子,做一阵子很容易,但是一直做下去却很难。
不过,能坚持半年多安稳不生事,这对吴小娟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其实,吴小娟起初是有些感恩的,就像公公穆振兴说的,她受不了那样的冷清和疲惫交加中还要饿肚子,来到这边,回到家就有口热饭,她是很满意的。范暖辰见她辛苦,也很顾着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留一份。可是当吴小娟渐渐忘记了之前的不舒服,她就又开始不平衡了。有时候看见范暖辰和婆婆那么亲密,她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她甚至想,她们其实都在装;看着婆婆隋文英把孙女小米抱在怀里,亲过来亲过去,吴小娟也会觉得心里犯堵,觉得婆婆太过偏心范暖辰的孩子;看着婆婆每天做那么多好吃的,虽然也都会给她留一份,可她却能想象到婆婆肯定是把最好的先给范暖辰吃了,剩下的才是她的,而且,她女儿奶粉钱是谁出的呢?很多这样的猜疑和不满,使得吴小娟后来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了,完全失去了起初那种热情和礼貌。
那天晚上,是吴小娟该加班的日子,所以大家也都没有等她,就开饭了,范暖辰把饭菜都给吴小娟盛了一些,放进了微波炉,准备她回来给她热。可是大家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吴小娟却回来了。
她进门一看都吃饭呢,就不悦地说道:“吃起来了呀?”
范暖辰赶紧起身去给吴小娟拿碗筷,还边说道:“今天不是该你值晚班吗?我们以为你得很晚回来呢。”
“小娟呀,以后换班或者调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好等着你吃饭呀。”隋文英无意地说道。
“妈,你们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值晚班呀?这样你们就可以吃好饭,把剩的留给我吃了,是不是?”吴小娟表情奇怪地讽刺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哪一次给你吃过剩下的饭菜呀?你嫂子都是预先给你盛出来的!”隋文英不满地说道。
“预先留出来?谁信哪?嫂子嫂子,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我嫂子啊?我不是您儿媳妇还是怎么地呀?你就不能一视同仁啊?”吴小娟开始嚷道。
“你倒说说,我怎么不一视同仁了,啊?”隋文英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道。
“还用我说吗?你还不知道吗?结婚人家礼金比我多吧?结婚后你待她多好呀!还给她买鞋,买东西,她怀孕了还单独给她开小灶,你还不偏心呀?”吴小娟瞪着眼睛犟嘴道。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这些事我之前都给你解释过,你难道都忘了吗?你自己沾的光怎么不说呢?你嫂子进门前,你沾了我们多少光呀,你都不记得了?轮到你嫂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结婚还欠了一些债,都是你哥你嫂子还的,人家什么都没说,你看看你,只有你自己沾光行!”隋文英把怀里的小米递给范暖辰,捂着胸口嚷道,范暖辰赶忙替婆婆捋了捋背。
“说我有病?你才有病呢!你们家一家子都有病!娶了个狐狸精还当圣女供着,你们才有病哪!”吴小娟怒骂道。
这时穆传阳起身站了起来,他沉声说道:“你骂谁狐狸精呢?”
“我,你管我呢!”吴小娟见惹毛了穆传阳,便有些怯懦地回道。
“吴小娟,你给我滚,永远都不要踏进我们家的门!”隋文英气愤地说完这两句话,便倒了下去。咚的一声响,让所有人立时蒙了圈,穆传阳赶忙抱起母亲向楼下跑去,穆振兴在旁边扶着老伴儿,范暖辰也来不及多想,抱着小米就追了出去。只剩下了吴小娟一个人呆立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穆传阳几人把隋文英送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完全没了意识,护士直接把她送进了急救室。几个人都焦急在外面等候。
穆振兴给穆传阳要了手机,走到医院走廊角落里,拨通了穆传光的电话。
“喂,爸,怎么了?”电话里传来穆传光有些疲惫的声音。
作为父亲,平日里听到儿子这样的声音,早就心疼的不想给他添堵了,可是此刻,穆振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阴郁而愤怒地说道:“穆传光,你给我听着,你妈被你媳妇气的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如果你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不等穆传光回应,穆振兴便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穆传光赶到了医院,寒冬腊月,可是他的脸上脖子上却都是闪亮亮的汗珠。还没走到急救室门口,穆传光就瘫在了走廊地上,抱住头,眼泪哗哗地流了一地。穆传阳看见弟弟这样,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隋文英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大夫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冰住了一瞬间。大夫说:“你们老太太是急性脑出血,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右腿可能会瘫痪了。不过你们也别灰心,只要你们能照顾好病人,定期参加各种理疗锻炼,也是有可能恢复的。这个,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康复科问问,不过当然,花费也是挺大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几个人沉默了很久,穆传阳哽咽着开了口:“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全力给妈治,妈妈才53岁,她才活了半辈子,如果真的瘫了,让她怎么过呢?”穆传阳的话让在座的几位都瞬间泪流满面,范暖辰流着泪握了握丈夫的手,给了他一个坚定支持的眼神。
可是想要治疗,却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首先就是钱的问题和人手的问题。穆传阳手里那两万块钱,母亲急救的这一夜就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点也没有多少了。接下来还要住院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定了才能回家休养外加理疗复健。
穆振兴拿出了仅有的一点积蓄,穆传阳却没有收,而穆传光,去他媳妇那里试了一试,却得到了吴小娟一句生冷的“没钱”,所以穆传阳也不再指望他了。无奈,范暖辰跑到单位,想要要回自己交的集资款,可是单位说,集资的钱都已经花出去了,只有到期以后另一部分钱打过来才能回款,而且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希望她等一等。这下子,一家人该着急了。为了不让父亲跟着操心担忧,穆传阳让父亲带着小米回了家,小米也已经一岁多了,父亲也能照顾的了,范暖辰就留下来照顾婆婆。
就在穆传阳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范暖辰再次提出去母亲家里借钱,穆传阳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可是范老太的话,让穆传阳彻底心凉了。
范老太一听说女婿是来借钱的,便淡漠地说道:“我有点钱那也是我的养老钱,我要是借给你给你妈看病去,那以后我生病了怎么办呢?你们还能拿出钱来吗?”
穆传阳听到这话,瞬间石化,他没有说话,木然地离开了岳母的家。这时候一直为岳母辩护的穆传阳才彻底明白,范老太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女婿更别说是自己的孩子了。她一直把穆传阳当成遥远的外人,甚至都不如邻居!用得着就是自己家人,用不着就是外人!他早该清醒的!
就在穆传阳一个人蹲在医院走廊里为母亲的住院费忧愁的时候,医院护士告诉他,有人给老太太垫付了五万块钱的医疗费。五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呀!谁会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给自己垫上了呢?当穆传阳从走廊里出来,想去住院部问问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徐峰两口子从母亲的病房里出来,穆传阳瞬间明白了一切,眼睛里也立刻蒙上了一层薄雾。
徐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阳子,别着急,阿姨会好起来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们医院做康复治疗做的非常好,我已经跟他说好了,等阿姨病情稳定了,就直接去他那里进行康复治疗就行,我说这就是我亲妈,他说给打七折,走特护。”
穆传阳擦了擦鼻子,低声说道:“好兄弟,谢谢!我可能,得过很久还你钱了。”
“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有需要的话再跟我说,兄弟我手里还是有点钱的。”徐峰真诚地说道。
穆传阳一直没有抬起头,听到徐峰的话,他用力地点点头,擦了擦眼睛。
徐峰和商海川是穆传阳大学里最好的兄弟,虽然他们家境不同环境不同,但是相处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过一点隔阂,也许这才是真兄弟吧!
第二天,商海川和陈婷来了,给穆传阳和范暖辰送来了三万块钱,穆传阳知道,商海川家庭自然是和徐峰没法比的,加上商海珠刚刚上大学,家里也不宽裕,能拿出这三万块钱已经是不错的了。穆传阳没有接钱,他实话实说,告诉商海川其实他还有几万块钱,过半个月就能拿回来了,而徐峰刚垫付的这五万块钱也能撑好一阵子了,让他们拿回去。可是商海川却直接吊了脸,命令似的说道:“阳子,你必须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和婷婷!等阿姨痊愈了,如果你剩下了再还给我,不够我再给你想办法。”
穆传阳了解商海川的个性,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好顺从地接下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