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婷搬回婆家第二天是周末,商海珠还和往常一样,一直赖在床上不起,衣服都被刘梅英收走洗掉了。陈婷一早便出去散步了,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即使怀孕了也从来不肯赖床。
当陈婷散步回来走进自己卧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脏衣服不见了,出门往阳台一看,婆婆在洗衣服,旁边的脏衣桶里放着满满的脏衣服,陈婷有些不忍,也有点小幸福。自从搬回来,婆婆便主动地把陈婷两口子的衣服都按时给洗了,起初陈婷不止一次的跟婆婆说过不要她洗,不然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刘梅英每次都坚持着给洗掉了,所以现在陈婷也不再说那些客套话了,见婆婆在洗衣服,便过去打了个招呼,说了句辛苦,便回自己房间了。
过了几分钟,婆婆在外面叫陈婷吃饭,陈婷也已洗刷完毕,便走出来吃早餐,这时候她奇怪的发现商海珠竟然从餐桌边溜进了自己的卧室。当时陈婷就觉得很奇怪,这丫头搞什么鬼,起床了也不过来吃饭,还偷偷摸摸的?但是陈婷也没有多想,便坐下吃饭了,可是她刚喝了一口粥,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婆婆见状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不好喝吗?你平时不太吐啊,这是怎么了?”
“妈,您粥里放了些什么呀?”陈婷边擦嘴巴边奇怪的问道。
“粥?我打算放糖但是还没有放呢,我怕给你放多了。怎么了?”刘梅英不解的问道。
“妈,您尝尝。”
陈婷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刘梅英便疑惑的盛了一勺子粥放进了嘴里,可是还没下咽便一口吐了出来。刘梅英像见了鬼似的嘀咕道:“怎么这么咸啊?奇怪了,我什么都没放啊!”
这时商学信赶紧喝了一大口粥,砸吧砸吧嘴说道:“我的没事啊!”
陈婷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出门遇见商海珠的事情,她对婆婆说道:“妈,你尝尝你那碗,看看咸吗?”
刘梅英再一次不解,但还是照着陈婷的话做了,尝完一口老太太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她诧异地看了一眼陈婷,见陈婷好像一切了然的样子,又看了看老伴儿,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女儿房门口,只见她慢慢地试探着开了一下女儿的房门,发现房门并没有上锁,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商海珠正在拿着手机和别人对讲,说到“我给她的粥里放了一大勺盐,咸死她!”却正好看到母亲推门进来,商海珠脸上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凝固,赶紧把手机藏在了身后,笑嘻嘻的问道:“妈,早啊!饭做好了吗?我去吃饭。”说着便要往门外走,却被母亲一把拦住了。
刘梅英不悦地说道:“出去给你嫂子道歉!然后把那碗咸粥喝掉!”
商海珠第一次感到母亲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被母亲架着胳膊向餐厅走去。
陈婷和商学信一看母女俩这样子,就都已经明白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给你嫂子道歉!”刘梅英再次沉声对女儿说道。
“我道什么歉呀?我干什么了?”商海珠还想试着狡辩一番。
“不要跟我来这个!你刚才跟别人的通话我都听见了。你不知道孕妇要少吃盐吗?你还给她放那么多!你安的什么心呀你?道歉!”刘梅英气愤的说道。
“我本来是要放糖的嘛,可能是放错了吧。”商海珠撒谎辩解道。
“海珠,有你妈一直在这儿不明是非地罩着你,你怎么做事怎么做人我管不了,但是你如果对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别怪我跟你不客气!无法无天了你!”商学信突然开口,声振屋瓦地吼道。
刘梅英听到丈夫对自己的评价,心中有些不爽,表情不满地嘟囔道:“这跟我什么关系呀?我又没教她干这种事。”
“你没教她?可是你一直纵容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只是知道护着她,她都有恃无恐了,在她的眼里,她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承担什么后果了,反正有妈妈在那儿给她撑着呗。平日里出点小绊子,对你我不恭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看看,她竟然作出这种事!这次她往陈婷碗里放的是盐,下一次呢?会不会是药?这样下去还了得了?!”商学信气愤地对刘梅英叫道。
刘梅英也觉得丈夫说的有些道理,这一次这丫头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她也只好闭口,低着头像是自己犯了错似的。
商海珠没想到自己小小一个恶作剧竟然使得父母这样对自己,她此刻心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但是却对母亲失望极了,她突然觉得母亲不属于她了,她红着眼睛说道:“妈,爸,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在你们眼里,我有那么可恶吗?”眼泪明明已经快要溢出眼眶,可是小姑娘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流下来,转过身便跑出了家门。
商学信和刘梅英同时叹了口气,但谁都没有去管商海珠的意思,便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了,陈婷也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商海珠一个人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一整天都没有音讯。商学信下令谁都不能管她,可是刘梅英还是背着商学信给商海珠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商海珠还是没有回来,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陈婷打破沉默说道:“海川,出去找找海珠吧,太晚了。”
商海川叹了口气,便换上外套匆匆地赶了出去。刘梅英开始不停的打女儿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慢慢的,刘梅英的眼睛里闪出了泪花。商学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黑着脸,什么也不说也不做。陈婷作为一个过来人,一名教师,她当然清楚现在的孩子都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更知道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不回家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所以陈婷心里着急地不得了,可是却也没辙,自己拖着笨重的身子根本没法出去,公公又只是一味地生气,也没有要去找女儿的意思,而婆婆刘梅英更是除了哭没有别的想法。陈婷之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两个小时后,商海川把商海珠带了回来,可是商海珠却一副撑不起来的样子,软软地倒在商海川怀里。刘梅英赶紧迎了上去,从商海川怀里接过女儿,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脸喃喃地说道:“海珠呀,我的好女儿,你怎么了这是?快跟妈妈说说,你哪里不舒服啊?”
一旁的商海川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不满地说道:“妈你没闻到你女儿身上的酒味儿吗?她是喝醉了!”
“什么?她喝酒了?”刘梅英眼珠瞪得大大的,却一瞬间又填满了怜惜和心疼,抱着女儿说道:“你这孩子这是干嘛呀?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这么小就喝酒。”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这时陈婷淡淡地问商海川道。
“酒吧门口。几个男孩子架着她正往外走,还时不时胡说八道,被我碰上了。”商海川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你打他们了?没打很重吧?”陈婷了然地问道。
“放心吧,没事,鼻青脸肿而已,小毛孩子!”商海川小声说道。
陈婷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脸对婆婆说道:“妈,你把她放下,快去拿个醒酒药给她吃下去。给她擦擦脸,让她清醒清醒。”
处于一片慌乱中的刘梅英听到陈婷的话才恍然大悟,赶紧照着陈婷的话去做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商海珠终于睁开了眼睛。
“海珠,你怎么样啊?哪里疼啊?快跟妈妈说说!”刘梅英见女儿醒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商海珠没有说话,挣扎着起身便要走,却被商海川一把抓住胳膊甩回了沙发。
刘梅英心疼的骂商海川道:“你干嘛呀?她正不舒服呢,你这么用力干什么?”商海川没有回话,只是白了一眼母亲和妹妹,便扭过头去了。
“妈,平日里你怎么惯着海珠我不管,但是今天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了,您如果还由着她,那商海珠这辈子就毁了!”陈婷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跟婆婆讲话,刘梅英被陈婷的话吓得一愣。
缓了一会她才不满地问道:“哪有这么严重啊!她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没一个心疼的,却还在这里埋怨她,埋怨我,你们怎么想的啊?”
“妈,你女儿今年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深更半夜跟几个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在酒吧里,您觉得没事儿吗?不严重吗?这是海川去的及时,把她弄了回来,如果海川赶不到的话,她喝成这个样子,和男子待在一起,你觉得会不会发生什么?这不是大事吗?是我在危言耸听吗?”陈婷字字铿锵,说的刘梅英猛然一震,不再言语。
“切,看你那圣女样儿,谁没去过酒吧呀?实话告诉你,我都去过无数次啦!就在晚上放学后去喝几杯。至于什么男孩子,我有什么可在乎的呀,我初吻早就没有了。呵呵,震惊吧?”商海珠见陈婷震怒,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这一番话不止陈婷,在座所有人都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陈婷深吸一口气,严厉地说道:“商海珠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记住下面这三点:第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单独去酒吧,更不能和男孩子一起去!第二,晚上放了学就按时回家,以后你哥或者咱爸去接你,别耍滑头。第三,家里有什么不愉快咱们可以摊开来讲,但是不准再离家出走。”
“哈哈,你是谁呀?你凭什么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管我?你算老几啊你?”商海珠气愤地骂道。
“我凭什么管你?凭我是你嫂子,你哥的媳妇,你爸妈的儿媳妇!”陈婷不恼不怒,却有力地说道。
“可我就不听你的,你能怎么样?”商海珠笑笑,做出无赖的样子说道。
“你敢不听?你不听你嫂子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商学信气愤地站了起来,对商海珠吼道。
商海珠见状,觉得没人救自己了,便装作委屈,嘤嘤地哭了起来。
刘梅英见女儿哭了,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道:“行啦,孩子都知道错了,还要怎么着啊?海珠是个好孩子,她不会乱来的,都别说了。”
商学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刘梅英拉了起来,推到了商海川旁边的椅子上摁着她坐了下去,瞪着眼睛对刘梅英说道:“女儿已经被你宠上天了,现在都已经这么不知廉耻,不知自重了,你还不醒悟?如果哪天出了事,你就后悔去吧你!你给我乖乖坐这儿,什么都别说。以后商海珠的事情,你不能插嘴!”
刘梅英被老伴儿的话震住了,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海珠,我刚才的话你给我记清楚了,你触犯了哪一条都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我可是当老师的,治你这种孩子,我有的是办法!”陈婷继续吓唬商海珠道。
商海珠被一家人的阵势弄得没了底气,心里开始不停地打鼓,难道自己真的没好日子过了吗?
陈婷说到做到,从那天以后,每天晚上商学信和商海川轮流去学校接商海珠;周末的时候,陈婷会盯着商海珠做功课,做完功课就带着商海珠一起出门逛逛超市和商场之类的,让她休息一下。
商海珠不敢不听爸爸和哥哥的话,因为她知道,他们俩是绝对不会惯着她的,所以每晚上放学以后商海珠就乖乖地跟着爸爸或者哥哥回家,从来不敢耍花样。可是她心里是充满了怨气的,而且她把这些怨气都算在了陈婷身上。所以,周末只有她们三个女的在家的时候,商海珠就开始使劲浑身解数,跟陈婷对着干。可是陈婷毕竟做老师也有五六年了,再加之她本身性格就比较大气,她根本不把商海珠的对立情绪放在眼里,对于商海珠做作业故意往陈婷身上划印子或者洒墨水、趁陈婷不注意的时候撤她的凳子、在陈婷护肤品里面加水之类的小动作,陈婷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不计较,这让商海珠彻底傻眼了。更让商海珠没辙的是,周末陈婷带着商海珠去逛商场,每次都会给她买两件好看的衣服,而且从不计较价格,这让原本心里很厌烦的商海珠,顿时对这个嫂子有了些许好感,但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她还要对抗到底!
可是经过一个月绑架似的严加管教,商海珠的学习成绩却猛然提高了二十几个名次,商海珠第一次在班上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的名字还上了教室后面黑板上的进步生名单。对于商海珠来说,她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把学习当回事,每次老师叫家长,刘梅英都会给女儿打掩护,女儿爱学习就学习,不爱学习就不学习。所以商海珠觉得学习才是在学校里做的可有可无的事情,而玩和自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被夸奖和羡慕的滋味,这次被逼迫的进步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种满足不同于和那些小青年混酒吧的激情,更不同于和同学疯玩的酣畅却混沌,这是一种很内敛的收获感,是一种捡拾起自尊的幸福感,她觉的自己的生活突然充实了起来,一切都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