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范暖辰所料,接下来的日子,吴小娟从来不正眼看她,也从来不肯主动和她打个招呼、叫句嫂子,范暖辰主动招呼,她也爱搭不理的,这让范暖辰心里很是郁闷,可是这些话又不能和婆婆说,说了不就成挑拨了吗?穆传阳让她别理吴小娟,当她不存在,可是这样一个大活人,成天在自己面前晃荡,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范暖辰心里憋屈,加之婚后还没回家看看妈妈,范暖辰便抽了一天,回了娘家。
回到家里,母亲便忙着为她准备好吃的,还不停地问她反应厉不厉害,吃饭怎么样,范暖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母亲眼里,是个孕妇了。于是范暖辰只好各种应付,还好,毕竟“月份还小”,怎么说都成,虽然悬悬的,还是被范暖辰闯过了这一关。然后母女便开始聊家常,范暖辰想起自己那个奇葩妯娌,便开始向母亲抱怨起来,把她和吴小娟之间的对话都跟母亲学了一遍,本以为母亲也会斥责吴小娟,没想到范老太却满脸讽刺地说道:“穷家小民,都一样刁蛮成性。”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公婆虽然是农民出身,家境也不富裕,但是都是好人,心都很正的。您怎么能把他们和吴小娟说成一类人呢?”范暖辰有些不舒服地说道。
“暖辰你也别不信,所谓穷乡僻壤出刁民,你肯定也听过这句话,这句话为什么传了这么多年还被人信奉呢?因为它是真理!穷人,因为他穷,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什么都要计较,因为什么都没见过,所以什么都想要。所以贪婪、小气、自私是穷人的共性。你现在看着你公婆对你还挺好,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他们会算计你一辈子的!”范老太见范暖辰不语,也没在意,她了解女儿的单纯思想,这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愚蠢,所以她必须要把女儿的思想掰过来,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有句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他们那样的家庭,也只能找吴小娟这样的泼妇做媳妇,那才叫物以类聚呢。每天互相算计,互相撕扯,那才是穷人家的日子。你这样的,就是个大傻瓜,人家甚至会觉得你就是捡的!你还替你公婆说话,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穷人和农民这两个身份合并起来,劣根性是必然的,祖祖辈辈都摆脱不掉的,穆传阳那小子也逃不了,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范暖辰听到母亲这样评价自己的老公和婆家人,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又不愿意刚结婚就因为婆家的事跟母亲拌嘴,而且母亲对穆传阳一直不满,她还希望通过各种努力让她喜欢上穆传阳呢,所以她不能和母亲发生冲突。想来想去,范暖辰只好闭口不语,安安静静地听母亲讲。
范老太见女儿这么安静地听自己说话,没有反驳一句,窃喜着以为女儿多少听进了自己的话,可是转念一想,即使她这时候听进去了又怎样呢?都结婚了,还怀着孩子,能怎么样呢?可是她心里就是不爽,她就是要让范暖辰知道自己不听母亲的话,选择了怎样一个丑恶的家庭,今后将面临怎样的不幸!
于是范老太清清嗓子,继续评判道:“叫我说啊,你弟媳妇吴小娟才是个聪明人呢。人家是看透了你公婆的嘴脸,所以明白了要处处为自己争,要让自己过上舒适的日子,不能指望任何人,更不能顾忌任何人。你觉得吴小娟做人不地道,可是你别忘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公婆真有你想的那么好,人家谁也不会这么无聊地去诋毁他们。她跟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也看清楚点,然后你俩能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以后一起对付那俩老家伙。可是你呢,竟然这样不识好歹地把人家直接拒了,你说你傻不傻呀?你这么护着你公婆,却和妯娌成了敌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呀?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傻,无论你同不同意她说的话,你都得面上迎合着她,好把她拉拢到你这边来,最起码不与你为敌,你在婆家的地位才会有保障一些呀!你上了这么多年学,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你公婆看着你是公家人,现在是处处敬着你,可是以后呢?真到用他们的时候,他们能真心待你吗?到时候万一你和穆传阳有什么变故,他们肯定立马跟你反目,可是你如果拉拢到吴小娟,你就会在穆家过的舒适多了。明白吗?”
范暖辰实在无法认同母亲的道理,她第一次觉得母亲过的好累,可是她还是笑道:“妈妈,您真是太厉害了,女中诸葛呀!”
这句奉承话说的范老太心里甜滋滋的,她见女儿似乎也听懂了自己的话,便高兴地去给范暖辰做饭了,留下范暖辰一个人,满心凌乱……
接下来的日子,吴小娟对范暖辰的态度始终没有改观,一直冷冷淡淡的,起初范暖辰很不舒服,可是过了几天,她倒开始喜欢起这种相处方式,这样她最起码能得到安静,也不会成天担心吴小娟又会来拉拢自己,说些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话题,这样也挺好,每天只见一次面,他们吃完饭就回他们自己的家,两不相交,挺舒心的。可是,范暖辰没想到,自己想要的舒心,在吴小娟那里却一直被视为范暖辰向她挑战的表现,所以很快,吴小娟便爆发了。
这天范暖辰和婆婆刚刚包完饺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估摸着他们几个快回来了,就准备煮饺子。这时候吴小娟蹬着高跟鞋推门进来了,一见包的豆角馅儿的饺子,便一脸不高兴的问婆婆道:“妈,怎么包的豆角馅儿的啊?”
隋文英不知道这个不省油的灯又想找什么茬儿,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装作不经意地回道:“对呀,豆角馅儿的,香着呢,怎么了?”
“可是我不喜欢吃豆角馅儿的水饺,您不知道吗?还是有了新媳妇就一切都依着新媳妇的口味啦?”吴小娟瞪着眼睛,酸溜溜地质问婆婆道。
“你不吃豆角馅儿的?我怎么不记得呢?我记得去年咱们还包过两次呢,我见你当时吃的也挺香的,所以今天你嫂子说包豆角馅儿水饺我也没反对,大家都爱吃怎么算是单独依着谁呢?”隋文英不满地和吴小娟对质道。
“我以前爱吃,但是现在不爱吃了。不过既然嫂子爱吃,要不你们自己吃,我看着?反正我也不如新媳妇娇贵。”吴小娟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抬起眼睛斜视着范暖辰恨恨地说道。
范暖辰这才明白吴小娟是冲着自己来的,肯定是之前她说公婆不好的时候范暖辰没有搭话,所以此刻吴小娟已经把范暖辰当成头号敌人了。范暖辰厌烦地叹口气,真是搞不懂这人为什么不能正常和别人交流共处,每天整出这么多事,每天跟一家人斗来斗去,有意思吗?可是尽管心里生气,范暖辰面上还是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小娟,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豆角馅儿的水饺,下次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见好吗?你看这回,正好还剩下点面,要不我再给你包点别的馅儿的?你想吃什么馅儿的?”
“那也太麻烦嫂子了吧?”吴小娟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句,却根本没等范暖辰接话,便接着说道:“我想吃茴香馅儿的。”
“这么晚了哪里去弄茴香呀?”隋文英不满地冲着吴小娟嚷道。
“妈,您嚷什么呀?我不就是想吃茴香馅儿的水饺吗?怎么了?您大儿媳妇说吃豆角馅儿的您就给她包豆角馅儿的,我吃茴香的就不行吗?那要不就饿着我呗,反正我不吃豆角的。”吴小娟蛮不讲理地辩解道。却说的隋文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气的脸色铁青,不停地瞪她,吴小娟却始终不看婆婆一眼,只是盯着范暖辰,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办。
“没事儿,妈,我去买,楼下就有超市。”说着范暖辰摘下围裙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却听见门一响,穆传光推门进了来。
见穆传光回来了,隋文英满腔怒气直接冲着穆传光撒了出来,她朝小儿子大声说道:“传光,去,给你媳妇买茴香去,她要吃茴香馅儿饺子!”
穆传光一听母亲的口气便知道吴小娟又找事儿了,他想缓和一下气氛,便笑嘻嘻地问道:“您不是做好饭了吗,妈?还包什么茴香馅儿饺子呀?”说罢又冲媳妇讨好似的哄道:“媳妇儿,咱今天先吃饭,等改天,改天让妈给你做,好吗?”
“凭什么改天呀?人家大媳妇说吃什么你妈就给做什么,可是她喜欢吃的我不喜欢吃,那怎么办,饿着我吗?”吴小娟生气地冲着丈夫吼道。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快去买吧,还有点面呢,我再给她包。”隋文英不愿意再看到两个人继续争论下去,催促穆传光道。
穆传光见状也只好投降,准备下楼买茴香,谁知道吴小娟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之前的泼妇形象全然一改,撒娇地说道:“老公,你辛苦一天了,快歇会儿吧,而且,我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我看,还是让嫂子去买吧。”说罢,便把目光转向范暖辰,甜甜的看着范暖辰说道:“辛苦嫂子了!”
范暖辰忍着心里的不悦,小声说了句:“没关系”,便向门口走去。
这时,一直在里屋和牛牛玩的穆振兴走了出来,颇有震慑力地吼道:“暖辰,不许去!”范暖辰被公公一声吼吓得立马停住了脚步,尴尬地愣在了门口。穆传光和吴小娟也都被老爷子震惊了,不安地低下了头。
谁知老爷子停顿了几秒钟,突然问道:“传光,你媳妇吃不吃豆角馅儿饺子?”
穆传光不明所以,但是他没看到吴小娟一直在对他使眼色,下意识的直接回答道:“吃啊,怎么了?”气的吴小娟直接拧了他一下,疼得穆传光直咧嘴,他这才发觉,自己可能闯祸了。
“好,你妈和你嫂子包的豆角馅儿的水饺,那咱们就准备吃饭。”穆振兴见穆传光反应了过来想要插话,接着说道:“如果以前喜欢吃现在不喜欢吃了,那谁也不知道你变了,所以什么都别说,爱吃就吃,不吃就自己出去吃,爱吃啥吃啥!传光,你妈和你嫂子累了一天了,你和你媳妇去煮水饺!”说完穆振兴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起了电视,隋文英赶紧上前将范暖辰拉回来坐下。
吴小娟被公公的话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什么也没敢说,只好和穆传光一起去厨房煮水饺。
借着煮水饺的空档,穆传光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真相,不禁抱怨道:“媳妇,你这是干嘛呀?这不明显的找茬儿吗?”
“我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你妈把她捧在手心里那样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呀?凭什么她?”吴小娟气愤地小声嚷道。
穆传光知道劝不了吴小娟,又怕再说下去吴小娟万一跟他闹起来,只好噤声了。
这时候穆传阳加班回来了,一见这情况便奇怪地问道:“怎么是他俩下厨呀?”
范暖辰向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别再问了,穆传阳便也坐在了沙发上。几分钟后,穆传光两口子煮好了水饺,穆传光故作轻松地向客厅里喊道:“水饺煮好了!”
听见穆传光的招呼,穆传阳和范暖辰本想去帮忙端水饺,却被隋文英硬硬地拦了住,她淡淡地说道:“让他们慢慢端。”
穆传光见没人过来帮忙,便拉着媳妇,两个人将水饺一盘盘摆上了餐桌,然后穆传光又去招呼爸妈和哥嫂吃饭,沙发上几个人才动身。
吴小娟见几个人都坐下若无其事地吃饺子,心里气不过,于是硬生生地坐着,筷子都没有动。穆传阳不知所以,便关切地问道:“小娟怎么不吃呀?”
“吃不下。”吴小娟生硬地回答道。
“怎么了,生病了?让传光带你去看看!”穆传阳说道。
“快吃吧,一会该凉了。”穆传光轻轻推了推吴小娟,小声说道。
“我说了我不想吃,不喜欢吃,你没听见吗?”吴小娟像头爆起的母狮子一样,咆哮道。不明就里的穆传阳一脸讶异的看看弟媳,又看看妻子和爸妈,范暖辰原本已经被吴小娟搅的没有了食欲,见吴小娟不动筷子,她就觉得吴小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基本都没怎么吃,就听到吴小娟爆发了,所以她没有吃惊,见穆传阳看向自己,便轻轻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隋文英和穆振兴却装作没听见吴小娟的愤怒,继续吃饺子。
“传光,你媳妇不喜欢吃,要不你就带她出去吃吧,别饿着。”气氛尴尬了一分钟,穆振兴淡然地说道。
穆传光见父亲已有怒气,便拉着吴小娟要走,吴小娟起身却直接将面前的盘子和水饺一起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地叫道:“你们也太偏心了吧?有了新媳妇就不认旧媳妇啦?我和她范暖辰是一样的人,你们这样做太过分了!”
“穆传光,不吃就给我滚!”穆振兴匡的一声放下碗筷,瞪着穆传光吼道。
穆传光知道父亲这次是真怒了,便半拉半抱地将吴小娟弄了出去。
穆振兴压住火气,沉声说道:“吃饭!”几个人谁都不再言语,便各怀心事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