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在温暖阳光里,让人晕晕欲睡,当何难体内肾上腺激素渐渐退却后,兴奋转为疲惫,他甚至趴在摩托车上睡了一觉,还是车顺着公路蜿蜒上山时,才把他摇醒。
车头灯把前方道路照得白花花一片,而灯光不及的车左右、后面则是一片黢黑,路两侧参天大树的黑影“嗖嗖”后移,头顶树梢巅一轮圆月和他们同行。
何难眨巴眨巴眼看看显示屏上的地图,已离不目的地不远了,再一看屏幕右上角时钟,吓一跳,晚上11点10分钟,自己趴在摩托车上居然睡了好几个小时。昨晚熬夜黑进监控系统找文刀刘,白天上午骑着摩托车和直升机斗智斗勇,又是躲机枪又是躲飞弹,极度的倦意让他睡这么久这么深也不奇怪。
摩托车颠簸了一下,离开公路,驶上一条已长满荒草的小路,路上有两道浅浅的车辙,车辙上也长上了草,看来这条小路有段时间没有行车。路旁树干和灌木丛在车灯照射下明暗交错,光影变换,四周没没有别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的只有摩托车“呜呜呜”引擎声。
一股凉风从领口灌进衣服里,何难一个激灵,头皮发麻,三更半夜独自骑车行驶在未知的密林里,这确实让人感到害怕,更让人心怕的是:还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何难暗暗叫苦,暗骂自己上山时怎么就睡着,稀里糊涂深入密林,现在连回头下山都不可能了,回头也是一抹黑,只得硬着头皮由摩托车带他继续前行。
前方传来轰隆隆水声,空气变得湿润,甚至有无数细密的水雾蒙在头盔目面罩上。车在山脊处转角,就见一道瀑布挂在不远的山壁上,沐浴在皎洁月光下显的特别柔美,完全没有白日里所见到的气势汹汹,张牙舞爪。摩托车还在向瀑布驶去,没有半点减速,何难心里犯嘀咕,啥意思,难道叶家祥在瀑布下深潭里?
摩托车驶近瀑布一侧,石壁边一个石洞,洞口刚好被瀑布水帘挡住,车穿了进入。何难暗想,原来叶家祥还有这般情怀啊,学孙猴子住水帘洞,难道这片林这座山比花果山还有仙气?
石洞不长,但洞内岔路确不少,摩托车七拐八拐穿过,又是蜿蜒上山。何难盯着雷达,正在接近目的地。很快,看见前方横着一道高高围墙,当摩托车靠近围墙,车灯照在一扇大门上时,大门“咕咕咕”笨重地缓缓升起。
摩托车驶进大门,在一座大屋子前停下来,啊,终于到了。何难取下头盔想下车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看见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迎着车灯强光走来,这人很面熟,仿佛在哪见过,想想,应该是在海义贸易城里见过,但又不确定,因为这人穿的是件长袍,一种带帽子的长袍,绛红色。
这个人没有带帽子,所以何难才看清他的脸,觉得在哪见过。他径直走在何难面前,道:“快把唐望给我。”
何难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你特么谁呀,老子辛辛苦苦骑了近十个小时摩托车把唐望背来,你一句话就伸手要人。虽然是半夜三更来到陌生地方,但不爽就是不爽,拉了拉天使睡袋的背带,没好气道:“你谁呀?”
来人愣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初次见面没自我介绍,道:“我是张大林,是我和你通电话叫你带唐望到这里来的。”语气里却没有歉意。
何难一听,难怪面熟,原来真在榕湖市海义贸易城里见过,常和叶家祥走在一起,所不同的是,城里张大林穿的是便装,而眼前的张大林,大半夜的穿件滲人的绛红长袍,道:“和我通电话时你也在晨青山?”
“是的。我先飞到这里。”
何难暗骂,麻痹的,你倒是坐飞机先到了,让老子背起唐望颠簸这么久,问道:“你怎么不把唐望一起带上山,他都快没命了。”
“唐望来早了也没用,必须晚上12点到,要准时。”
“准时?”
“嗯,准时就是不迟到,不早到。”张大林淡淡道。
何难心里又是千万头***在奔腾,自己背着唐望千里迢迢爬山涉水劳苦不说,现在是性命攸关救人的时候,你却在这不咸不淡得给我解释什么是准时。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的组织能救活唐望?
何难胸中涌入悲愤感,唐望,唯一的朋友,现在就要交给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手里,很可能就要这样永远睡下去了,而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无能为力。
张大林抬头看了看夜空,伸手去接睡袋,道:“把唐望快给吧,时间不多了。”
何难默默地抱着睡袋,把他交给张大林,有千万句话涌上喉却说不出口,鼻子一酸,泪奔。
天黑,张大林没有看见何难已脸上挂泪,或许他根本就没看何难,抱过睡袋往屋里走,回头说:“你不需进来,就在外面等。”
何难僵立在门外。
“铛。”房间大门关上。
关门声惊醒何难,他慢慢蹲下,脸埋在膝盖间默默抽泣,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背擦掉脸上眼泪,又干脆仰面躺在地上,张开双手双脚,面向夜空,让夜风把泪吹干。
皓月当空,无云,无星,无声。
月光勾勒出屋顶和屋前大树树冠轮廓。
何难这一躺才清这间屋的外貌轮廓,这间屋其实很大,准确的说,这不是一间屋,而是座哥特风格的小教堂,尖形拱门,尖塔耸立,彩色玻璃窗。
小教堂门前的大树是棵梧桐树,枝桠多树冠大,月色下显得很端庄,更是衬托出小教堂庄严肃穆。
何难躺了会,肚子咕咕咕叫,想起已有大半天没吃东西,这个张大林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客人大老远把唐望送来,连杯水的没给喝,还赏了个闭门羹。何难看看手表,才5分钟到凌晨12点,12点!这不正是张大林要求的准点时刻吗?叶家祥张大林们是等待这个时刻拯救唐望吗?
巨大的好奇心令何难一跃而起,他坐不住了,急切地想知道小教堂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敲门进去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张大林之前也不会拒他在门外。何难在门外走来走去,四处张望,急切地想办法知晓教堂内的事。
很快何难就注意到小教堂离地面10米高处有一户窗户,画有图案的彩色玻璃有两格玻璃坏了,从这两块损坏的窗格可以看见教堂里有亮光,忽明忽暗。
何难笑了,因为他看见院子里梧桐树有根枝桠刚好伸在玻璃窗外,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窥视观察点。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到达这个天然观察点。
何难的肚子很大,腰很粗,面对这颗比腰还粗的梧桐树,何难笑不出来,树的第一根枝桠离地都有近3米高,树干又光滑,完全没有手抓脚踩的凸起或缝隙。何难抱着树干向上蹦了两下,但最后像个憋气皮球一样笨重地跌落回地面。何难看表,已过去了3分钟,急得馒头大汗,喘着气无可奈何地摸摸肚皮,爬树真是件技术活,难度系数不比攻破一道防火墙低。
何难正发愁,这时看见停在一旁的摩托车,灵光一闪,又笑了。他把摩托车推到梧桐树干旁,对车说:“QAD,哦,不,亲爱的,我踩下你,你不介意吧?”
QAD车头显示屏一亮,出现一个大大的“?”号。
何难向QAD比划,道:“我想踩着你爬上树。”
车头显示屏出现另一个符号:“……”。
“哈哈,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何难说完,抬腿就要踩上座垫。
QAD突然大灯一闪,制止他的行动,何难连忙把脚收回来,“嘟”,显示屏上画了个几何图形,一个直角三角形,每条边叮叮叮标出了数字,然后,车两侧又放出两支脚架,撑住地面,咔!座垫弹开,吱——,从座垫下方伸出一个简易伸缩梯,梯一头搭在了梧桐树干上。
“哈哈哈,我的乖乖,你总是能给我惊喜。”何难高兴地在显示屏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踩上摩托车顺这伸缩梯往上爬。
伸缩梯很窄,梯架很细,看上去不算结实,却能承载胖胖的何难,何难小心翼翼踩上车座垫,再爬上梯格,很顺利地通过梯子,登上了梧桐树第一根枝桠。一股凉风吹过,何难连忙抱紧树枝,离地虽不高,但毕竟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安全保障下爬树,害怕啊。树桠呈30度斜角伸向小教堂玻璃窗,爬这根树桠轻松多了,何难骑上去,趴在上面屁股一点一点向上挪。
快接近玻璃窗时,何难听见教堂内传出唱诵声,像多人在唱经,细若游丝,连绵不绝。好奇心战胜了攀高的恐惧,何难用更快的速度接近窗户,一探究竟。
何难终于抵达窗口,伸长脖子从破损的窗格向内望,这一望不打紧,教堂内的场景让他头皮一麻,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