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苏裴和迎上去,从地上拾起斗篷,为赫连悉心披上。
“苏裴和······”赫连连抓着苏裴和的衣服,口中呜呜咽咽说不清话。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温暖的怀抱,将眼泪一个劲儿的往苏裴和的衣服上蹭,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那些快要冻成冰珠子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掉。
“我们回去吧。”苏裴和背过身来,背起赫连连。
后者依旧哭着,像小时候趴在爸爸背上哭泣的孩子。
“膝盖,冷吗?”他关心着赫连连从斗篷中曲出的膝盖。
赫连连已经说不清话,只能用力的摇头。
“这种东西,冻坏了,也不可惜······反正不是自己的······”她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裴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耐心的听着赫连连的哭声。听她在慢慢平静下来后,不知是不是酒精还是悲伤的刺激吐出的真言。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出门买个零食也会被撞死。”
“我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我听大人的话拼了命的努力学习,以为可以考上好的大学,过上的应有的青春!”
“凭什么我就被留在十八岁!凭什么我的家人要失去我啊!”
“苏裴和,我好想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啊!可是我做不到了!凭什么!凭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死死的拉住苏裴和的领子用来擦眼泪,勒得苏裴和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再也憋不住了,不想再过这样压抑的,瞒着一切的日子,她悲伤于发现自己的哥们儿是那辆车的主人,她悲伤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死亡于失去之中无法自拔。
苏裴和只是默默的听着,听这个可怜女孩深藏在内心最真是的委屈与哀痛,他明白这个孩子是多么想活在这个丰富的世界过幸苦而放肆的生活。她对未来有宏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蓝图,她最普通的愿望就是陪着父母到老。
这一切,都被他这个懦弱的公子哥剥夺。
雪花入眼,迷糊前路,他眯着眼,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自己与这个灵魂的相遇是不是应该受到的惩罚,他要如何开口承认这一切,要如何来弥补?
背后的人安静了,过于疲惫和缺氧式的哭泣让她终于陷入沉睡。
他打电话:“黑子,来接我吧。”
看着肩上那张挂这泪痕疲惫的脸,他颤抖的自问:“我要怎样才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当第二天,赫连连在苏裴和家醒来的时候,她红着眼眶,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便叫嚷着要去杀了于文!
苏裴和一言不发的拦住她,直到她平静下来,才将一包东西抱过来,放在赫连连面前——那是他手中所有关于赫连连的,或者说陈连理的资料。
然后他耗去了他准备了整整一晚上,甚至是这一年来的勇气,说到:“那辆车,是我送给于文的,因为我害怕,想要逃避。于文他,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连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用长长的睡衣将自己抱成了团子。可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再哭,只是静静的坐着,沉默的坐着,只是觉得胸中发闷,连呼吸都成了问题,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死去。
她只能盯着一个地方看,目光无法转动,喉中生涩,说不出话,耳朵聋了,听不清妈妈在耳边说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这么坐着,坐在妈妈的臂弯。
直到手机响了,是为接引处设置的特殊铃声。她机械的,习惯性的接起电话,没有开口,只是听着对面说什么。
“喂,赫连大小姐?最近有一个特殊任务,我知道你在休假要摆架子不想来,这边真的忙不过来,过会儿要出事,死的人有的多,人手不够,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地点和时间给你发过来了,时间很赶紧哦,快去!”忙得七窍生烟的陈专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她才发现这大小姐怎么没还嘴?没有在听?
“喂喂?在听吗?”
“嗯,好。”
她告诉妈妈要去工作了,回家再陪她。
赫连芳看着女儿木偶一般的背影,她担心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渐渐意识到,女儿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本应该离开很久了,她强行的留下,有什么契约之中的东西在慢慢变质了。
赫连连平平的飘在空中,面无表情,她和林瓦正向区界高速路飞去。那是群山蔓延远离城市的地方。
到了集合的地点,那里加上赫连连这个特殊人员,白岚三个收割者全部到位,还有赫连连老家过来帮忙的一位,一共四个收割者。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出现大量人员死亡,要在短时间内回收大量灵魂,工作复杂易出错,才会有这么多收割者分工合作。
不一会儿,一辆飞驰的大客车向几人冲过来,在大拐弯处,冲破护栏,飞进了山谷。场面再震撼也无法让这些在长期工作中见惯死亡的收割者改变一丝冷漠的,厌烦工作的表情。
他们朝着山谷下看了一眼,简单的分了组,不约而同的附身飞下去。
满满一车人无人幸存,所以任务很赶,核对信息的,和负责收割的几个人声音此起彼伏。他们需要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对号入座,看谁先支撑不住,当场死亡,看谁尚有意识,流血过多,后来跟上。
然后按着顺序一个一个或者同时收割。
赫连连熟练的对着信息,翻过那些趴着的人的脸,看了看又原封不动的扭回去。
直到她翻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姐姐?!”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里的是一车从老家过来白岚的学生啊!
就算何暖冬那张脸被献血糊满,她还是不会认错啊!和自己那样亲密的姐姐,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从小到大真感情的姐姐!
怀中的人微微动了,她轻轻的抬手,手腕布满裂纹的灵魂扣清晰可见,她塞满血液的喉中含糊不清的问着:“小连?好久不见啊。”
“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啊!”
赫连连惊慌失措。她仿佛看到了爸爸悲痛欲绝的脸,聪明可人的姐姐不过同自己一样,还是不到二十的花季少女。家里半年的时间失去两个孩子,这是怎样的悲剧啊!而自己要亲手取走姐姐的灵魂?接她去那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前辈!”林瓦被赫连连口中的姐姐吓到,“你别做傻事啊!”
“不,不!”赫连连紧紧的抱着姐姐的头部,慌张的抬起头:“不能这样,我们悄悄的放走她好不好?救她一命好不好?”
“前辈,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赫连连抑制不住,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簌簌落下:“我们家只有她一个孩子了!我爸爸,她的妈妈,甚至连我的妈妈都会禁不起这样的打击的!太残忍了!”
“前辈,那不可能,要是你下不了手,我们帮你。”林瓦善意的提醒,“否则你不仅救不了她,自己也会······”
旁边的两位收割者听见动静,也走过来看。也是纷纷劝说。
“不!”赫连连急得浑身抖,几乎接近于抽搐,她倔强的抱着奄奄一息的何暖冬,“放过她吧,上面也许会算漏的,我们瞒一瞒就好了,战争年代总是有漏掉的,不是吗?!求求你们!”
可是其他三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遗憾。
僵持了半分钟,赫连连抱着姐姐像是小时候自己被欺负,姐姐护着自己的那样,受伤的脸上尽是坚决:“你们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