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七天了,恩海终于有了一丝饥饿的感觉,黎明时分醒来,被肚子的鸣唱吓了一跳,久违的饥饿感袭来,令人有点手足无措了。这些日子,仗着不需进食也能保持体力和精神,昼夜不停地赶路,熬不住了才会找棵树,靠在树脚下睡上个把时辰,其他时间都用在行走上。现在,严峻的形势又来了,食物的难题重新摆在了面前。
虽然不知身体为何会发生六天不饥不渴也无碍,但恩海还是认定这个现象与神庙中所吞的那粒干果有关。至于那个干果到底为什么能够这么治饥,以及还有什么功效和能量,恩海都一无所知。本来还很奢侈地盼望着这个小小果子能让自己撑到出山,但天不遂人愿,这个干果的能量终于被自己耗得干干净净了。
昨晚睡前的时候还好好的,梦里还模模糊糊的看到一棵巨大无匹的树,直耸云霄,自己躺在草地上,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等着树梢上的青果子自己掉下来果腹,结果一个都没落地,肚子却被馋得咕咕叫……
看来,这世上的事,也总是冥冥中被安排地出人意料,好事享尽,便有坏事临头,福祸各相依。看着漫天的星光,恩海无奈地抚着肚皮,无助地看着那些参天巨树,以及地上斑驳的星光。现在,他每天养成睡前都要向大树祈祷一下,恳求这些大树不要变换位置,不要移动成迷宫,结果好得很,居然一觉醒来一切都保持着原状。当恩海发现这种“祷告”如此灵验时,惊喜万分,甜头一开,自此他竟成了虔诚的“树教徒”。
祈求是因为无助,无助时更要祈求,谁灵验便求谁。没有标准的信仰,恩海就是谁有奶便认他为神。酝酿半晌,“哗啦”地一声响,双膝跪入枯叶堆,张开双手抱着树,以额相抵,一声声嘶嚎:“树爷爷啊!救苦救难的树菩萨!给我点吃的吧!……”如泣如诉的祈祷,在林中飘荡,听者心颤、见者发毛。
说得口干舌燥时,恩海才打算歇一歇,刚才太投入了,很担心自己会疯掉,需要反思一下、纠正一下。
“呵——呼——……呵——呼——”一种粗重的鼾声在脑海中响起,惊得恩海面色刷白,亡魂大冒,在这荒山古林的地方,一个月来,除了自己,从未见到过一种生物,哪怕虫子、蚯蚓都没得见,这鼾声莫非是鬼的?!!
“谁!?何方高人在此装神弄鬼,请现身相见!”脑子抽得厉害,这句不知从哪部电影里学来的台词,就这么的脱口而出,颤抖的尾声都带出一股绵羊音的味道。等了一会,没有人或鬼现身,静静的树林只有偶尔的风,搅动一树的叶子,发出沙沙声,风过后,静得便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紧张之中,脑里电光火石般地的思索,“刚才的声音不像是耳朵听到的,更像是在自己脑海里面发出的,或者说是被感知到的。怎么回事!?是这棵树发出的声音,还是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在睡觉?如果是他,那我把他唤醒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想到这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激动难抑。
可是这鼾声现在为什么感知不到了呢?恩海呆呆地坐着,将刚才灵异般的情形过了一遍。很快便找到切入点,方才因为“祈祷”结束,大脑放空了一下,额头抵着树身,便感知到了那阵鼾声,之后心里一惊一乱便断了感知。但也可以确定这声音来源于这棵大树。
犹豫了一刻,恩海复将额头抵着树身,试着排除杂念,让自己的心理进入空灵状况。“呵——呼——……呵——呼——……”果然,粗重的鼾声如雷般地在脑海响起,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吓得心里一慌,声音随即停止。如此几次尝试,都被这雄壮的鼾声惊到。终于等到习惯之后,才做到了平静以待。
当脑里的意识平静无波进入空灵之时,恩海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眼前的这棵树和动物一般地沉睡着,鼾声震天。如法炮制,恩海又在周围其他的树上进行了尝试,果然有效,自己的心识居然能连通到植物世界里了,更惊人的,这些树居然会睡眠!!是不是会对话?树之间的语言是什么?怀着中大奖的心情,恩海狂喜不已,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发现,足够自己扬名立万了!“身怀巨宝!身怀巨宝啊!!”若不是怕吓着自己,恩海很想狂啸几声,激动地在枯叶地上翻了几个跟斗,又抱着树狠狠地亲了几口。
黎明的时间很短,天光放亮的时候,原本该赶路的恩海仍呆呆地坐树下,后脑勺靠在树身上,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只是眉头飞扬的神情证明他不是在坐禅。
幽幽千古,草木无语,任食任伐,待之如泥。都知动物有智,谁晓草木有灵啊。恩海心里不停地狂喊,恨不得立即向天下宣告这一伟大发现!以往很多不可思议的植物之迷都有了更清澈的解释了,什么猪笼草能布陷阱设套捕食虫类、什么含羞草、什么碰碰香,都将不再是迷。
现在恩海最想做的是跟大树交流交流,孤单了很久了,有好多话想要诉说诉说,只是等到了天明,树“灵”还没睡醒。想了想唤醒的方式和后果后,恩海果断地决定将这棵树唤醒。现在掌握了方法之后,不再用那“亲额头”的奇怪姿势了,只需身体任一部分与树接触,排除杂念,集中注意力,便能进入心识空灵状态。
“喂!树神树神,醒一醒!”一声呼唤如石沉大海,老树的鼾声依旧。语言不对吗?那就用玛雅语试试,皱着眉头想了想,只想到一个词汇,残存的玛雅语根本就不适合对话。
“拖拖享滴!拖拖享滴(神灵)!”恩海拗口地发着古怪的语音,用这个简单的玛雅词汇通过意识向大树传播过去,很像在跟一个外国人说英语,只会说着关键的词。许久过后,一样沓无回音。正当恩海气馁想放弃时,一声长长的呼噜声后,树——居然醒了。
“拖——拖——享——滴——,那个……族群……还有……活的!?”似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苍老的声音有一点迟钝,有一点生硬,但其中一股凛厉的杀气,仍激得恩海心中一紧。树“灵“前半句也一样用玛雅语,后一句就很轻易就懂了,似乎这种意识交流根本不需要语言,只有思想的碰触便可实现。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族群!我是外面来的,迷路了!”恩海不知道树“灵”自言自语的族群是哪个,但语气里透出来的敌意却毫无遮掩,他不想也不敢因为这个误会而横生变数。
“咦——你是——人族!怎么会……与我……对话?”树“灵”惊讶不已,“人……树……殊途,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入山迷路已经40天了,现在很需要食物,您能告诉我出山最近的路吗?“恩海慢条斯理地逐字逐句地向树”灵“说明情况,如落海之人捞稻绳,抱着试试的心理,向树”灵“求助道。
“嗯,哼!你……也算是……与我们……通识的……第一人,让我……想……一会,行者……或许……会知道……你是谁……“树”灵“接着便陷入了沉思之中。恩海的感到了树身的一片宁静,宁静中又似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在流动着……不敢打破这玄妙的环境,也便耐心地等待着。
等了好久,当恩海快维持不住空灵的心识时,树“灵“的意识传了过来:”原来是……您,行者大人……留讯于……我们,他在……此处……东方……十里,林泉……边上……等着您,届时……他会…告诉您的……一切问题。“
“行者是谁?林泉怎么过去?“恩海有点犯懵,忽然而来的一个希望,让随意的侥幸变成了热切的盼望。
“行者大人……自己会……告诉……您的,此处……向东,您只要……与我们……通识,沿路的……族民……自会给您……引路。“树“灵”道。
“好吧!多谢您了!”恩海急于脱困解惑,也就不再多问,随即退出了空灵的心识,脱离与树的接触,辨明方向,急急地向东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