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心情必须宣泄,反正没人,索性抱着老树,放开嗓门大哭几下,这可是在那边长大后就没有过的体验了。在那个世界,男儿有泪不轻弹,做男人挺压抑的。
哭着哭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恩海的情况有点不对头,仿佛两个世界所有委屈都涌了出来,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哭得有点离谱了,反正哭到最后,不再是因为眼前的困苦,似乎牵出了很多很多的悲伤、委屈,隐隐中竟有一种饱经沧桑的历史沉痛。这一哭,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哭得天地变色、哭得狂风大作,直到有雨点落在头上,情绪才渐渐收起。痛快之余,心里却一惊,“这不是我的痛苦,哪来的?!!!“
雨似乎不多,没下几滴,但这风却越吹越大,卷起的枯叶、泥沙,在林间形成一股洪流一般,向前奔涌而去。恩海躲在大树背风面,紧紧地抱着树根,犹觉得很吃力,缠在树身上的菟丝子早已被风刮走了,恩海很担心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啃树皮为生。
眼睛睁不开了,耳朵里也积了一些泥沙,自己灰头土脸是肯定的,这会功夫也顾不上了,抱着这棵树的“大腿“要紧。渐渐地,恩海感觉到这根”大腿“的下面也似乎被风吹空了,身体已经悬空,从树身上还传来微微的震动。”不要啊!这是什么鬼风啊,比17级台风还强,老树,坚持住啊!“恩海此时恨不得化身为老树,像黑山老妖一样生出更多的根往地下钻。
好在害怕的事并未发生,风渐渐小了。风停后,恩海闻到了一股泥土的芳香,这股香气,就如春耕后的泥土味道,清新、舒坦,闻之能令人心中泛起春的骚动。
抖抖睫毛,确定没有沙子之后,恩海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便忘了眨眼,瞪着大眼,紧紧盯着前方,嘴巴也慢慢地张成圆圈状,“老天,这是什么地方……“
视力所及处,枯叶不见了,枯叶下松软的叶泥不见,连那些在泥中隐藏的碎石也没了。原来的地平面,已被怪风刮走了一人深的土,所有的树,现如今好像裤子被褪下了一样,全被镂空了一小部分,大大小小的根系织成了新的地平面,或平平地辅展在地上,或从土中偶露一段又钻回地下,就是这种平辅或偶露的树根,纵横交错,连成一片,走向竟是整整齐齐的,看着如同人的双足一前一后地摆在地上,向着某一个相同的方向前进……
“奇观!“目瞪口呆的恩海,用力甩甩头后,发出这样一声惊叹。从这棵古树的“大腿”上溜下来,踩着结实的树根辅成的地面,享受着踏上实地的安全感,左看看右看看,前瞄后瞄,忽然发现让自己安身活命的这棵老树的前方像是一条路一样,所有两边的树都给这棵老树让出了一树宽的路,这条“路”的前方似是曲折的,看不到尽头。
如此奇景,让曾是户外强驴的恩海心痒难熬。
“不管了,反正菟丝子也都没了,留在这也是饿死的下场,就算死也要死在探秘的路上,前方说不定是个世外桃源!“想象着前方有一个纯朴好客、美食无数、风景秀丽的避世村庄,说不定还有西施一样的古典美人等着自己去改良血脉,内心一团热火熊熊燃起,一双桃花眼变成粉红色,浑不觉自己现在这十四岁的身体妥不妥。
跟“救命树“贴身告别,恩海转身就如君王校阅般地,身着”镂花“衣、脚着”过风“鞋,向两旁的参天
林木行着注目礼,雄赳赳气昂昂的,沿着这条”通衢大道“向前冲,嘴里还哼着”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
就这样弯弯曲曲地前行约一里地,就看到了一条真正的路。
一条丈许宽的石路笔直地通向前方,路的尽头,有密密麻麻的台阶在向上延伸,石路两侧郁郁葱葱的古树挡住了向上看的视线,看不出是通向哪里的。石路的两侧,目测都是十围以上的巨树,树下有很多横七竖八的巨大石柱,花纹斑驳,外观已经残缺不全,有些雕刻竟像人头骨似的,望着触目惊心。不知是看得多了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恩海忽然对这些破败的石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当下有更神秘的前方似乎在召唤着他,双腿加快向前迈进。
越是靠近那些密集的台阶,感觉越熟悉。终于到了台阶下,头仰起45度角,才看到这密集的台阶的尽头。这似乎是一座庞大的高台,或许是山!它的全貌不是蝼蚁般的人能在看清的。
既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那就必须爬到“伟大”的上面显示存在,这是驴友必备的斗志。看着密密麻麻不知无数级的巨石台阶,冷气抽得牙发疼,恩海虽不认为自己的身体能做到一气登顶,却也不认为这个能难倒自己,反正水磨的功夫很多,在这个世界没有驴友陪伴,不用扮强驴博眼球,累了就歇,困了就躺,只要别滚下来就好。
“狗**的,树大了不起啊,连根小树枝都没有,登山杖都没着落。”嘴里嘟嘟嚷嚷的,手脚却不闲着,为了分配好体力,恩海从一开始就四肢着地,使用名符其实的“爬山”功。若是有人能从高处看到他,只当是一只猴子在攀山。攀爬了一千多级台阶,才堪堪达到一半多的高度,累得像狗一样的恩海,靠在台阶上,俯视下方,粗重在喘息着。终于有居高俯瞰的感觉了,钻了一个月的树林子,抬头不见天,过着随树“流浪”的生活,现在终于将这片森林垫在脚下了,想着这些,恩海感觉自己有点吐气扬眉的欲望,尽管对象是那些无声的树木,但也挡不住这种欲望,实在是被这林子欺负得太狠了。“嚎——啊呜——!”啸声连绵不绝,向远方滚滚而去,在森林上方散去,没人回应,也没人欣赏。
亘古沧凉的气息在森林中弥漫,小人物的狂妄掀不起一丝波澜,恩海自感无趣的收起发狂的心情,喘匀了气息,继续“爬天梯”。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只是这个天月有点不靠谱,看着很震撼而且很有压力,散发着莹光的“月亮”分散成了三个小小的大星,它们仨的背后是一团炫烂的星云。恩海摊在半人高的石阶上,呆呆地看着“月亮”和星云,半晌才回过神来,“神经病了,那么漂亮!!”
“终于上来了!呼——”恩海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两千级石梯,竟然让他耗到了天黑。饿得慌、渴得紧,体力已经不支了,现在很怕高台之上还有高台,那他就死定了。好在,终于到顶了,上面没有高台了,只有鬼城一样的建筑群。其中有一座建筑令他悚然动容,“玛雅祭台!”
没错,就是玛雅祭台,星光朦胧,虽不能看得清清楚楚,但那个造型、那个身影,熟得不能再熟了,纵然是在夜间,恩海依然能在一堆堆建筑群里认出它。作为骨灰级的玛雅文明爱好者,从初中起就接触各种有关玛雅文明的解读书籍,熟记玛雅符号解读广式。恩海对玛雅人的消失常常扼腕叹息,若是给玛雅人还在,并有时间和空间发展,说不定北美大陆的那个霸道的国家就不会存在,世界文明古国又多了一个伙伴。
“玛雅!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