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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偶遇

人生事,千般变,分离才知别时味。

星河迢,路不见,梦里未觉千行泪。

恩海早早地醒来,脸上泪痕斑驳,枕上一片冰凉。好久没做梦了,昨夜却深深地沉浸在梦境里,妻儿的面容清晰可触,却一直摸不到,很多熟悉的面孔走马灯似的在梦中出现,直到孩子那一声委屈的叫声:“爸爸!”,彻底地撕裂了恩海坚强的伪装,颤栗着哽咽着醒了……

在这夹着尾巴求生的世界,恩海很担心自己的命如草芥一样被别人收割,藏在这年轻的躯壳里,万般小心地呵护自己成长,无穷的压力已经迫使自己不去想另一个星球里的人和事。不想被别人践踏,就不能听天由命,就必须主动出击,就必须自己去创造机会。用冷水洗脸的时候,恩海就已经想好怎么行动了,打铁还须自身硬,不努力不成功。

天光微亮时,恩海就出了营门,朝着旧村废墟行去。村里的老树这些天落了很多叶子,冬天终于来临了。恩海从山中出来也一个多月了,为生计而忙碌不停,木族心法也只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偷偷练着。偶尔跟老树“勾搭”一下,却发现它意识错乱,昏昏欲睡,原来有些树也要冬眠的。坐在树下修习心法,恩海很容易进入状态,这是他找到的经验。

木族的心法总是长进不大,这也是恩海从山中逃出来后越练越没兴趣的原因,偶尔感知一下树的意识,可它们那些枯燥的记忆又引不起他的兴趣;铁英教给他的那套军中刀法,架子倒是练得不错,就是没有精气神,或者说是杀气,铁英说就是老娘们拿根绣花针都比他强,这就伤自尊了。逆反期的孩子得不到别人赞堂是很痛苦和寂寞的,搞不好会破罐破摔得自闭症。好在恩海内心强大,不想动的时候就练练木族心法,不想坐的时候就练练刀法,反正一个躲在旧村废墟里练也没人看。

不知过了几时,一阵密集的意识波动从老树身上传来,唤醒了坐禅一般的恩海。睁开眼,却见周围数十个铠甲武士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手按刀柄戒备着。被武士围在中间的,两个容颜俊秀的少年正目泛好奇地打量着他。抖掉身上的落叶,恩海垂着双手站了起来,出于对同龄人好奇,他也细细地向那两少年打量起来,两个一高一矮,却都是一顶银冠束发,巾带飘扬,紫色的绸衫,衣领处有金色的丝绣,一条小蟒若隐若现,武士带在腰间漂亮地打了个结,高个少年显得身材笔挺、丰神俊朗,却也面色冷俊,矮个少年略显稚气,面部线条柔和,一看就是活泼好动之人。好一对个少年郎!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言不虚。恩海心里正暗暗赞叹着。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大胆,此人目光不恭,心怀叵测,给我拿下!“

恩海目光一凝,只见那俩少年身后的一名身着青衣的青年嚣张跋扈地叫着,一众武士虽面露犹豫,却也缓缓逼上前来。“慢!”那矮个少年细细地吐出了声音,众武士立即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至此,恩海再不明白那两个少年的地位,可就真的是傻瓜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上前半步,抱拳向那两个少年作了个半揖,算是行礼,却不想说话,免得又被那青衣奴才抓住把柄。

“你是何人的,为何一大早在此打坐?”紫衫高个少年一边端详着,一边逐字逐句地问,生怕恩海听不懂似的。

“我是这军中工坊之人,这村子是我的故园,每日清晨在此习武练功。”

“有何凭证?”

“名牌在此!”恩海掏出铁英给他发的那块木牌,亮了亮。一武士上前一把接了过去,转身躬着身,高举着双手,呈送给那高个子少年。

“嗯,这村子已是一片废园,难道没有村人回来修复吗?”高个青年仔细辨认了一番名牌中的军印,便转给身边的矮个少年。

“是啊,这村子依山傍海的,挺好的地方,怎么会变成废墟了呢?咦,你叫恩海?”矮少年细声细气地问。

不提这事还好,被人提起这事恩海就来气,若不是打仗,说不定他只是在树下做个梦,醒来依旧是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哪会是现在那个什么都要自己做的地方。“还不是因为打仗,战乱之地,全村被征去给败兵挡吴人,没一个活的,村里的小孩都没得活活杀死,我还是冒死逃进云梦山里才活下来。”说起云梦山,恩海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炫耀的意味在里头,这么长时间都在大人堆里混,难得遇到同龄人,不吹下牛似乎有点过不去。

听到恩海逃进云梦山里活下来,两个华服少年此时眼睛睁大了,有点呆萌地看着恩海,武士们也目光炯炯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那个青衣青年却一脸茫然和淡膜。

四周静静地,众人都没有发出声音,这种被人凝神聆听的感觉好极了。恩海正想再说话时,一个貌似武士头头的汉子F声音干涩地问:“你是怎么在那山上活下来的?”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当时吴军紧追不舍,我也知道进山危险,可不进山更会没命,本想跑进山躲一晚上,可第二天醒来就迷路了,在山里抬头只见大树不见天,根本不知方向,那树大得,没有梯子爬不上去,更糟的是,树下的没有一根草,全是落下来的树叶,找不到吃的,一到晚上,只要你一睡着,醒来就是另一个地方……“恩海眉头一扬,明眸辉耀,如同自信爆棚的大学教授,面对着一群祖国花朵一般侃侃而谈……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白,高天之上那坨耀眼的光团已经出海三杆高,晨曦退尽,一片废墟村口老树下,团团围坐着一群凯甲武士,武士中间,三个席地而坐的少年,两贵一贫正在做着跨阶级的交流,准确的说正在聆听一个穷小子讲授野外求生的传奇故事……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大枯木,抱着它顺流而下,好几次落水,九死一生才漂到海边……咕——“一阵悠长而又响亮的”闷雷“从恩海的腹中传出,打断了他口沫横飞的演讲。众人轰然大笑,两个华服少年也掩口不止,可是看向恩海的目光里满是敬佩。恩海翻了个白眼,”想笑就笑,捂着嘴巴想憋出内伤来吗?光顾着说,都错过我们营坊的早饭时间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说。“

高个子的华服少年放下手,哈哈地笑了一阵,正要说话,突然又一个悠长的”咕“音从他自己的腹中传出,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腹鸣从武士中间响起,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晨鸣曲,众人皆尴尬地站了起来。这下轮到恩海哈哈大笑了,笑到深处,伏地拍打着地面,良久才站起来,双手一拱,道:”我先走了!“

”唉,你说的山上大树桩是什么树的,竟然比你们的营坊还要大?!“矮个的华服少年心不甘地追问了一句。

”下回再说,我再不回去就要饿一早上了!“恩海向后挥了挥手,快步向营坊跑去。

”讨厌,吊人胃口……“

”二妹不必着急,我们现在的胃口都已经开了,这就回营用膳吧!“高个少年抿嘴一笑,逗趣道。

”王兄——,我们吃完饭去他们营坊把他找出来好不好?“

“回去再说。”

“好吧!”

兄妹俩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的残垣断壁,各怀心事地向远处的军营行去,营门口已经有人带着武士出营来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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