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是“好手”家养的狗,这是一条黑底白斑不讲情面的老狗了。
即使是熟悉的“好手”从外面回来,它也会狂妄地吠上两声。
在白英和赖子刚从这个家搬出去三个月,一个小屁股就不讲情面地挤进了这个家。
小家伙长得浓眉大眼精神的很,瞅着这小家伙身上处处散发着别的男人制造的气味,赖子就觉得像是吃了一块被别人硬塞进来的馊了的馒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小家伙还没满月就被赖子不讲情面地扔给了老娘。老太太瞅着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又看了看细眉细眼的赖子,一下子就闻到了儿子心里的苦水,嚷嚷着,“你把这小赖种扔给我,叫我咋弄啊,你们就都是想我死啊”。
这时富贵又叫了起来,毕竟一个生人进了这个家,即使包的再严实,也是逃不过它的鼻子的。
“好手”站在一旁,听到狗叫,快步走过去,一个巴掌就抽在了富贵的脸上。富贵蹭的一下就跑到紧挨着院墙边的一垛木柴后面去了。
在赖子走了之后,在富贵挨了“好手”那火辣辣的一巴掌之后,富贵就成了小家伙的名字,而狗从这以后也只能叫狗了。
富贵长的很快,很快便两岁了。
而这两年间赖子不分昼夜的在白英身上播种,却再也不见任何收成了,赖子看富贵的眼神便愈加厌恶了。
两年来,白英很少来看富贵,也很少从街上的那个家出来,富贵就这样成了离亲娘不远的孤儿了。
富贵很喜欢“好手”,一天中,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手,看我不让俺奶打死你”,除此一句,别的话他多是用“啊,这个,那个”来代替,可见他还是很喜欢“好手”的。
富贵也是很喜欢那条老狗的,每次看到狗,他都含糊不清地说上一句“这老狗”,然后一巴掌扇了过去。狗本身是想回上一嘴的,但一想到“好手”那更大更糙的腥咸的大手和他吃饭时看着自己的意味难明的眼神,它就蔫了下来。
富贵还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小孩玩,但富贵也喜欢咬人,在一次富贵在孩子们中张开了他的嘴巴之后,所有的小孩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他咬住了长他两岁的马小毛的耳朵之后,就再也不愿松口了,马小毛撕心裂肺的哭声召来了正在麻将桌上的马爱民夫妻俩。
马爱民一看到血从儿子的耳朵根上都流到脖领子里去了,顿时急了,叫着说“你个小狗,还不松嘴,****妈的小狗”。马爱民的老婆早跑到“好手”家质问他们家大人去了。
老太太赶到之后,看到富贵趴在马小毛身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看到富贵嘴角流出的血水,顿时哭了起来,“富贵你就是个狗啊,你娘的就是个狗啊,还不快松嘴”,说着便一巴掌打到了富贵的屁股上。
富贵“哇”的一声松了嘴,马爱民赶紧把儿子抱了起来,骑着车就赶去集上的卫生院去了。老太太看到富贵松了嘴,一巴掌又打到了他的嘴上,哭着嚷道,“富贵啊,你就是个狗,你也是想让我死啊”。
自那之后,除了狗再也没有别的活物愿意跟富贵玩了。
富贵没事就会抽狗一嘴巴,说上一句,“你这狗”。
狗也不搭腔,到了后来连可怜的叫唤也懒得叫了。一只对自己的交流没什么反应的狗,富贵是很快就厌弃的了。
在一次目睹了富贵跟在那只黑黢黢拉黑屎的山羊后面捡羊屎蛋吃的时候,老太太才急了起来,离老远就扯着嗓子叫,“富贵你个狗,你是不是憨啊,那能吃吗,你个狗。‘好手’你个憨种还不抱他出去玩”。
自那以后,富贵最大的娱乐便是坐在“好手”的脖子上,听着“好手”那“吭哧,吭哧”充满侉气的呼气声;
听着大个子说上一句,“好手,给我看看你的手”“富贵,给我看看你的牙”;
听着王凤美笑容满面的对村支书王成桂说,“俺男人去矿上了,明天才回来呢,要不要去家里喝口茶”;
富贵坐在“好手”的脖子上,听着小王庄各种噪杂鲜活的声音,一巴掌打在“好手”的头上,说上一句,“好手,看我不让俺奶打死你”。
“好手”也不回嘴,拽着富贵两条晃荡的小腿“吭哧,吭哧”的走在小王庄的巷道和田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