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情形却容不得王学在原地多做停留,“三生”歪斜,石桥也已然从中崩断,整体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河中,只能先行退避上岸再说。
原本看起来异常坚实的多孔拱桥,却像钢索悬吊结构一样左摇右摆晃动不止。百米距离刚走过一半,便听见身后有重物落水的轰然巨响,令王学不敢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至石几前才停下。
转身回望“奈何桥”已经完全碎裂垮塌,垂直高筑的桥堤下涛涛的忘川河水依旧奔流不息,只是明明已经歪斜失去支撑的“三生石”,此刻却还是灵光闪耀地竖立在桥体中央。
王学脑中回想起道士说的“眼见亦不为真”这句话,明白这石桥确实是幻觉而并非法术玄奇,暗叹所谓的神话传说也多半是假的。
原本以为科学常识在此无用,现在神话传说也不能尽信,再加上前途渺茫后路断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石凳上先坐下来稍事休息,整理思绪。
从坠河开始,补魂捉鬼的黑白无常没看到,铁面无私的阎王判官也没看到,只是凭直觉这里便是阴曹,后来看到“奈何桥”,“孟婆汤”便一根筋地认定传说都是真的,只是能够恢复和欺骗灵魂五感的东西应该极其罕见,恐怕就是那彼岸花的香气了。
曾有研究证明人体自身有警觉功能,只是在安逸的生长繁衍环境中逐渐退化了,目前仅能发觉一些显露在外的表面现象,而瘦和尚胖道士的出现,可能便是一种自我警示。
科学本就是假设、论证、推翻、再假设,再论证的过程,之前的判断出错王学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有些怀疑刚才所看到的前生旧世是真是假。
正自低头沉思,忽然觉得地面颜色有些发红,抬头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天空渐渐黑夜降临,头顶斜上方此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血色球体,看起来不像天体倒如同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飞行器,它没有前世所见月球表面的陨石坑,也没有阴影暗面,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光源,近在咫尺恍若触手可及。
而周围的死物在这种血色光照下也都发生了变化,面前平滑的石几变成了一棵凹凸不平的蘑菇状植物,上面光泽润滑的棋子正在一边缓缓爬动一边抖动翅膀,如同一群放大的瓢虫。
老王见此情形蹦离石凳,退至石碑一侧。
方才屁股下面看起来雕龙刻虎的大理石圆凳,变成两段枯萎掉皮的树根;地面上大理石的石板消失不见,呈现出红褐色的裸露泥土,岸边汉白玉的桥栏化作干裂的木桩,奔流不息的“忘川河”已然凝固成一汪半径过百米的沼泽泥潭,上方笼罩着一片浓浓的雾霭。
崩塌的桥体方向横七竖八地漂浮散落着腐烂的木板,左右两侧歪斜地立着数根圆木,恐怕便是“奈何桥”得以支撑的桥墩。
泥潭中央,原本高高竖起的怪石,也就是远观仙灵近看嶙峋的“三生石”,是一头巨兽的独角,浓郁的雾气下仅能看到小半头颅,不知如何庞大的真身全都隐没在淤泥下。
此时王学已背靠“轮回碑”退无可退,被冰凉的凹凸触感刺激得猛然回身,是一处峭壁,在昏暗血色光照下,这里恍如一个天然的山谷,而出口未见应该在泥潭的另一侧,只是桥已断,中间又有异兽存在,想逃离便只有绕道一途。
蘑菇上密布的瓢虫已经尽数飞起,似是朝着血月而去,扑棱棱着翅膀发出阵阵蝙蝠似的尖叫。这种昆虫明显并不止眼前一处,整个山谷上方一时间都被密密麻麻的黑点掩盖了。
紧挨着石壁又向侧面走了几步,歪头间看到一大片“彼岸花根”正从泥土中探出头,如同蚯蚓或者触手一般左在泥土表面蠕动,思及之前吸嗅的便是此等活物的体液,王学面色有些苍白。
他此刻状态也有所改变,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外形变得像雾气一样轻薄,可以随意变换形态,触觉却又没有丝毫变化,不过出于习惯还是保持了人类模样。
王学在此魂生地不熟,不知道其他鬼魅是否也会有此遭遇,思前想后觉得不像,若混混沌沌的恐怕多半会被那头巨兽吸干。
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都不像是善地,还是早点脱身出去为好。
又贴着石壁走了几步,发现前方没路了,本以为已经是鬼了至少应该能飞,谁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变换形态伪装翅膀还行,只不过初学乍练把控不了,原地翻滚不说甚至行进速度还不如大步行走的人类。
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尝试踩着泥潭前行,昏暗中水里似有蠕虫缓缓游走,纵然已变的轻若无物行走间还是感觉要深陷其中,沉沉的迷雾也带有腐蚀性,如同置身“苦海”,只好退回来另想办法。
低头抬脚缓步退回,王学发现泥潭的颜色似乎和岸上的泥土有些相似,心里想到一种可能,这泥潭里都是这头巨兽血肉化成的。
血泥干涸变硬成地面,尸骨腐烂滋生蛆虫,这种情形农村坟土甚至运河边并不少见,死亡的家禽牲畜随意丢弃,时间一长肉体被野狗昆虫所食,骸骨化作泥土,只是眼前的怪物躯体更为庞大罢了。
之前拳打兽角没有反应,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能吸食灵魂,难不成还能复活么!
据王学所知,中国民间有茅山驱鬼,湘西赶尸的传说,一个靠做法灭鬼,一个用符咒驭尸,却都未涉及到死而复生之术;国外书中也曾提到弗兰肯斯坦,依靠躯体缝合创造出过一个怪人,最终因为被歧视而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前世信奉“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老王并没有仔细思考过中西结合,是否有能令死者复活的可能。
现如今似乎就有一个论证的机会摆在眼前,王学莫名地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