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似火雨,恶狠狠地披洒下来。海面上结满了血金色的烫痕。韦伯和贾科斯汗流浃背地依挤再狭小的木制小船上,大口喘着粗气,轮流无力地摇桨。风中好像从来没有凉过似的透出一股滚烫的气息。
“我们活不了多久,”贾科斯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面色无光地说,“烈日和暴雨毫不违和地袭击,希望飘渺啊。”
韦伯毫无方向性的划了一下桨,想要伸手沾沾海水凉快一下,却被烫得半死。“我只是不甘心。”
这句话你说了多少遍?“菲娜死了,援军没了,我们活下去似乎没什么用处。”
韦伯艰难地皱了皱眉毛,他不想这么毫无荣耀地死去。他已经想好了,是菲娜在海岸上救了他,他要么复活菲娜,或者不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让菲娜安心的死去。
“七境智者法仁加,”他艰难地开口说,抹去额头上的汗,“他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贾科斯抬了抬眼皮。“那我们岂不可以复活全部援军?”
韦伯无力地笑了笑。“别逗了,法仁加只能复活三人。”
“三人也好。”贾科斯如释负重地阖上了眼皮。
“可是目前只剩一个名额了,”韦伯说,“第一个是多年前他在魔龙之战时战死自己复活了自己,第二次是复活了意外受刺的雪诺二世,而第三次,听王国意愿,是想复活死去的法师奈杰森。”
“如果可以你想用来复活菲娜吗?”
当然想了。“只是不能。”
贾科斯笑了一声,但听上去更像是叹息。韦伯忽然感觉眼中湿湿的,便急忙止泪,他不想流逝太多水分。是啊,前路渺茫,他们能活下去便是奇迹,若是能平安回到七境,他必然会用尽全力说服法仁加复活菲娜的,这虽然是一个非常不明智而且没有用处的选择,但韦伯立下了誓言,自私一回。
韦伯低下头来,看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而且周围没有任何淡水。有时他对着闪闪发亮的海水发呆,幻想着到大陆上时的生活,便会傻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就又僵住了,流下泪来。菲娜不在了,他的朋友不在了,他的姐妹不在了,他的恋人不在了。他暗暗地低下头任泪水流下,并珍惜地让它流进嘴里着,但泪也咸,比海水更咸,也更苦涩。
“鱼!”突然,贾科斯大叫一声伸手接住一个正在跳出水面的小鱼,整个船只都为之晃抖,掀起一片水浪,“能吃吗?”
韦伯抬眼看去,那是一只飞鱼,尾巴疯狂甩动着,眼神中流露出无力的恐惧,湿滑的身体挣扎着,但很快便没了声息。
“平铺到船板上,撕成几条,去掉主刺,等着太阳晒干就能吃了,说不定还有点咸味。”韦伯说道。
贾科斯立马照做,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引得韦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韦伯抬眼望天,惊喜地发现有几只海鸥,越往西越多,这正说明了西边不远处有海岸,先不管是大陆还是孤岛,总之能呆上一阵子了。
“贾科斯,”韦伯说道,“我们快到陆地了,我们能为菲娜做点什么了。”
“找法仁加复活?”贾科斯笑道,“你的愿望要实现了。”
韦伯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履行誓言了,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和兴奋。如果是七境,到了岸上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要向国王解释一切由来,还要想方法再联通瓦罗兰请求支援,时间已长,不知七境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从船上远远望去,七境的天空上有着一大片污霾。韦伯吞了口吐沫,希望伊斯卡势力没有崛起的太快,然而大战已经近在眼前,一切准备都已无法改变,就像鸟终究要吃掉虫子,虫子终究要毒死鸟。
“对了,离大陆还有多远,还有多长时间抵达?”贾科斯问。
“顺风的话一天足矣,逆风的话可能还会迷失方向。”韦伯答到,“况且还不确定是不是七境,是个别的国家也说不准。”
“但愿是七境吧,”贾科斯躺在船上闭上眼,和紧衣服,风已起,要变天了,“话说我还没见过你们国家呢。”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韦伯目光涣散的说,“曾经布满阳光,如今雾影重重;曾经欢声笑语,如今悲歌四起;曾经万丈光芒,如今迷茫失措。”
贾科斯投去同情的目光,但韦伯没有注意到,默默地流下泪来。
第二天黄昏,他们来到了那个海岸。风冷冷的刮着摇摇欲坠的夕阳,散出一片血色,染红了沙滩。一开始,二人欢呼雀跃着来到岸上,并大喊大叫寻找人烟,但海岸后面只有一片阴森森并无比昏暗的森林,生着不知名形状怪异的树木。二人渐渐打消了兴奋劲,开始担心这里是不是七境。韦伯再三回忆,就是想不起七境有这样一片森林。但是这里也不是孤岛,幅员辽阔,似乎是大陆或半岛。他们没敢进森林,在沙滩上呆了一晚,实在饥饿难耐,第二天只好向森林进发。
森林里树木繁茂而且不规则,找不到一条像样的小路,甚至有时树木并排紧紧贴在一起,成了一道木墙。二人跌跌撞撞在森林里走了一上午,疲惫不堪,并且迷失了方向(这一点韦伯早就料到)。森林里似乎不论时间,永远是暮色的。有时候走深了,还会见到像是鬼一样的转瞬即逝的白影。恐惧和迷茫占据了二人的心头,这些树木似乎会动总拦住他们的路。
天色渐晚,林中起了雾,韦伯提议在一棵树下将就一晚,贾科斯立即同意。森林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月光照不穿紧密的树枝,周围只有一片灰白。贾科斯不安地睡了,韦伯则碾转侧翻,久久不能安眠,他打算数着时辰熬到天亮,但数着数着就乱了时间——森林里光线始终不变,根本察觉不出早晚。
韦伯闭了眼,双手放在身前,闭眼祈祷。
“外来者,”突然,一个阴沉的声音把他惊起,韦伯忍住不尖叫,“你来错地方了。”
只见黑暗中,前方是一团人形雾影,似乎是鬼魂之类。韦伯伸手打算叫醒贾科斯,但他向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停手吧,”鬼影说到,“这是净界,你和他不在一个世界。”
“我……”韦伯结结巴巴,“我……你在逗我吗……我不可——”
“你现在以灵魂的形式在我面前,”那鬼影说,“不过现在没时间过多解释了,我召唤你来,是要通告一个大事。”
“大事……”韦伯显然吃惊的说不出话,“什么……大事……”
“首先,你现在在七境,”鬼影忽然浮到韦伯身后,“其次,伊斯卡已经再生了翅膀。”
韦伯没有话说。
“七境发生了叛乱,雪诺和艾尼尔逃进了一片森林。而你,将会在这里遇见雪诺。”
“你……是何方神圣?”艾尼尔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些你不用管,”鬼影说,“现在,睡觉。”
韦伯看到那鬼影飞穿了自己的身体。
韦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