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瀚来到警局，令老刘有些意外，他一抬头看到余瀚，脸上顿时便愣住了，表情惊讶：“余队，你怎么……？”
余瀚并不解释，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劈头就问：“方立白是自己亲自来请的假吗？”
老刘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明白以后，他赶紧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得问问跟他一同工作的小顾。”
很快，那个小顾就被叫来了，看起来很精神的一小伙子，经常给方立白打下手的。
据小顾的说法是：方立白自己来请的假，请假当天脸色有些难看，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严肃，弄得小顾一度以为方立白是得了很严重的病，还追问着他要不要紧。
但方立白只是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余瀚听了这话，眨眨眼睛不吭一声，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老刘刚想说些什么，又被余瀚打断了，几番欲言又止以后，他终于选择沉默。
等到余瀚对叶萍萱说：“我们先去趟医院。”
叶萍萱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看了一眼老刘，从刚才开始，老刘就有意无意地朝她看了好几眼。尽管有些不豫，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跟着余瀚走了。
两人一道离开以后，老刘默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一直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
就在这时，小蒙从一边的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正想跟老刘探讨一下心中的疑惑，见老刘一直盯着大门方向，不免觉得奇怪。
“喂，你看什么呢？”
用手拐轻轻撞了撞老刘。
老刘扫了一眼小蒙，她刚才在忙，并没有注意到余瀚来过。
“刚才余队来过了。”
“什么？在哪里？余队在哪里？”
小蒙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连眼睛里面都开始放光了。
老刘见了，一阵无语，小姑娘已经对余瀚上升到无比崇拜的地步了。
见她这么激动，老刘实在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提醒她：“注意，我说的是刚才余队来过了。‘来过了！’也就是说他后来又走了，明白了吗？”
小蒙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瞪了一眼老刘：“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老刘无奈：我没说吗？
不过小蒙的注意力很快就不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了，她没忘记自己刚才出来时，老刘脸上的表情，于是又问：“那你又在这里看啥呢？表情那么凝重！”
这么一问，老刘的眉头很快又皱起来，他又扫了一眼大门方向，神色复杂，顿了顿，才幽幽地对小蒙说：“我总感觉，最近的案子有些玄乎，你说这世界上真有好几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吗？这都第四个了！”
小蒙摸了摸鼻子，又扫了一眼手中的资料，道：“难说，世界上人口那么多，有些人难免会长得相似，有可能是巧合……”
其实，她自己说这话都渐渐没什么底气了。
“相似到一模一样的地步，双胞胎也有一点点差异吧？而且又恰好全都出现在这南洋市，这也是巧合？然后又刚好全都出事了？这全都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果然，老刘一连串的问题，小蒙语塞了。
“我不认为这些全都是巧合，而且上头已经在关注这些案子了，我有预感，这些案子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小蒙：“余队知道吗？上面准备着手调查这些的事……”
老刘：“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早就猜到了，我只是在担心……”
小蒙：“担心什么？”
老刘：“你有没有看出来我们余队对那个叶小姐有些与众不同？”
小蒙：“是有点，以我作为女人的直觉来猜，余队八成是喜欢上人家了。”
老刘：“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突然，小蒙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说：“老刘，不是吧你，原来你一直暗恋我们余队！”
老刘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傻丫头不要胡说八道！哥担心的不是这个。再说了，我是直男，直男！懂吗？”
小蒙轻咳一声，很快便点点头，朝老刘挤眉弄眼，附和道：“明白，明白，你是直男！”
看小蒙那傻乐的样子，老刘不得不叹了口气，感慨年轻真好。
不像他，上了一点岁数，看人都带了点颜色，没有原来那样单纯了，没办法，人生经历出来的呀，跟黑暗打交道久了，对什么，都多了一层防备！
经过这一打岔，小蒙也忘了问老刘到底在担心什么了，而老刘也没有告诉小蒙，他已经开始怀疑叶萍萱了。
不为别的，这是他的直觉！
……
余瀚一路开车至方立白所在的医院，到了时才发现，正是他上次带叶萍萱来检查脑子的这家。
两人下车以后，什么也没说，相互对视了一眼。叶萍萱脸色平静，余瀚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他想起，叶萍萱的身上还背着一起命案，并且……现有的证据对她非常不利。
意识到这一点，余瀚心中微微有些慌了。
这真是奇特的心理变化，他记得，上一次带叶萍萱来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没有这么多感慨。
一路来到手术室门口，上头还亮着红灯，刺眼极了，显示手术还在进行中。
刚才医生问他：“请问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余瀚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
“那你们是……？”
“我们是他的同事。”
“虽然病人已经提前送去手术了，但我们还是需要赶快联系到病人的家属。”
余瀚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情况非常不乐观，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抢救的，这也是我们要立刻联系家属的原因。”
余瀚想到了方立白的父亲，有一个很明显因素就是——方立白的变化绝对就是因为他父亲的出现而产生的。
他没有忘记那天方立白去医院看他时的表现，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他没能够多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方立白就已经出事了。
抢救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站的时间有些久了，余瀚脸上开始微微发白。
叶萍萱拉着他在一边坐下：“你站着也不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坐下吧。”
余瀚坐下了，依旧一声不吭，眼珠子偶尔左右移动一下，也不知道脑中在想些什么。
叶萍萱也不问，见余瀚有些虚弱，于是说：“虽然你的伤口是恢复了，但毕竟流了那么多血，体能一下子跟不上来。我去给你买些吃的，要不然再这样下去，你又该病倒了。”
余瀚没作声，叶萍萱一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好看极了，一双秋波，难得妩媚，隐隐透着几分关切。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
叶萍萱微微一笑，慢慢起身离开了。
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电梯口的门后，余瀚的眼中才慢慢有了一丝丝变化。
严肃地、陌生地、一重重风暴无声地在他的眼帘中席卷，如同水幕中散开的烟雾，团团笼罩，层层叠叠地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
……
叶萍萱刚下楼，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位熟人。
前面说过，叶萍萱曾经来看过脑科。
此时她遇到的，正是上次替她做脑部检查的医生——沈轶仁。
沈轶仁跟上次不一样，这一次他脱下了白大褂，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搭着一件白色毛衣，两只手都装在口袋中，他看叶萍萱的眼神虽然是平和无害的，却仍然令她感到不适。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人，他虽然在你面前尽量表现地温和善意，却始终无法遮挡住他那别有用心的意图，不管他怎么做，你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沈轶仁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也是身穿一袭黑大衣，身高跟沈轶仁差不多，气质却稍逊一些，五官就更没有什么辨识度了，属于那种一丢进人群就很难再找到的类型。
沈轶仁见到叶萍萱，先开口打起了招呼：“叶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一如既往地微笑。
轻描淡写的态度，再也看不到上次在医院走廊里落荒而逃时候的模样了。
叶萍萱也微微一笑：“你好。”
她想起来了，上次在这家医院里面，沈轶仁最后逃开的时候，望向她的眼神是恐惧的，深深地恐惧，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怪物一般。
除了恐惧，这当中，似乎还有一丝丝势在必得的野心，那个眼神令人厌恶。当时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根本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怕她。
她突然间反应到：这个沈轶仁肯定知道些什么。最起码她有精神力这件事情，他绝对知道。所以他当时才会用那种既恐惧却又非常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想到这里，叶萍萱一阵不悦，一股恶心从胃里慢慢升起，看沈轶仁的目光也变得不善。收起嘴角，再没了刚才应付性的笑容了。
沈轶仁心中“咯噔！”了一下，表情稍稍惨白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干脆装傻，假装看不到叶萍萱的敌意。
继续笑着说：“叶小姐这是要去食堂吗？我们也正准备去吃午餐，一起去吧。”
叶萍萱没作声，依然盯着他，目光不善。
他并觉得不尴尬，又接着说：“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同事兼好友——孙浩然。上次我就是顶他的班给你做检查的。”
态度非常自然，只见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个男人。
“叶小姐你好，我是孙浩然。”
那个男人说话了，没想到样貌平平，一开口，声音却十分好听。
比余瀚的声音还要好听，简直像电视里面专业的配音员。
平和的语气，却有着让人着迷的音色。磁性中微微带着几分蛊惑，低哑如情人的呢喃，却丝毫不会令人感觉到冒犯了。
完全是一开口，就会深深吸引了你的耳朵，令你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的人。
叶萍萱不由地抬起头，正式看向他。
见他伸出手，叶萍萱也伸手与之相握：“你好。”
很平淡的感觉，就像普通人握手一般，若说非要有些特别的地方，大概是做医生，手比常人要更柔软一些。
很快松手了，沈轶仁提出一起去食堂，由于叶萍萱也正打算去，于是没有拒绝。
三人一道去了，见叶萍萱不仅自己吃，还多带了一份，沈轶仁眼中闪着几分微光，叶萍萱直接无视。
回程的路上，叶萍萱还未走进电梯，门一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叶萍萱一抬头，见余瀚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她微微一愣。
后者一把将她拉回电梯，又按了原来的楼层键。
“你怎么下来了？”
“等半天不见你回来，怕你跑了，下来看看。”
叶萍萱用眼角扫了一眼余瀚，后者一本正经，她有些想笑：“刚才遇到熟人，聊了两句，因此耽搁了一下。”
“什么熟人，值得你不顾还有伤员饿着肚子，也要与之闲聊？”
听到这话，叶萍萱彻底笑了，扬起嘴巴，露出好看的贝齿：“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你是伤员了，还不要命地到处跑。”
余瀚不作声。
手心还紧紧握着叶萍萱的手，从刚才将她拉进电梯中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松开过。
相握的手中微微渗出汗水，潮潮的，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叶萍萱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揭穿，也没有放手。
叶萍萱继续说：“说起来，这个熟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我们来医院时，给我检查脑袋的那个医生，也是沈仁圆的哥哥——沈轶仁。”
余瀚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叶萍萱，看着她漂亮的小脸，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他可没有忘记，沈轶仁第一次见到叶萍萱时，就对她感兴趣了，男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是很准的，他不会看错。
叶萍萱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余瀚一直盯着自己，目光沉沉，她皱了皱眉，道：“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妥吗？”
余瀚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他们的楼层到了。
“叮！”的一声，叶萍萱转过头去：“到了！”
余瀚跟在后面。
刚踏出电梯，还没走出两三步，突然间，叶萍萱站住不动了。
余瀚觉得奇怪，慢慢走上前去：“怎么了？”
手刚碰到叶萍萱，只见她突然间直挺挺地就往后倒下了，脸色发白，双目紧闭，眉头也紧紧拢着。一张薄嫩的小嘴里面，牙关紧咬，看起来十分痛苦。
“……叶萍萱？……叶萍萱？”
余瀚下意识地叫她的名字。
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焦急。
——没有反应。
安静了一瞬，余瀚慢慢将手指探到她的鼻端，一刹那间，余瀚心都凉了。
叶萍萱没有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