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府的大门,不等马儿减速停下来,景凌就飞身下马,直接忽视了迎送的女眷,直往石楠冲去。途中路过景奕的住处,他正开门出来,衣冠楚楚,平静温润,却说不上容光焕发,而是面容憔悴。
“景……”景奕也没想到一出门就是许久不见的弟弟。
景凌没有说话,只是一拳把景奕打倒在地,又向石楠而去。
几下拳脚打倒庭院周边的侍卫,闯进内室,看到陆何苍白虚弱的面容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陆何对于他已不仅仅是女人那般简单。
“快叫郎中!!”景凌的吼声让所有人匍匐在地,也惊到了才走到门口的景奕。
“可是大少爷说过……”
“禁闭解除了。”一声单薄而清和的话语从庭院门口传来,景凌抬头却只看到了哥哥的背影。他方才出门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院子周边的侍卫一瘸一拐的撤走,下人们也纷纷请人的请人,滚的滚。
“你……丫终于来了。”陆何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快把猪肘子给我……”
一只轻柔的不像话手握上她的。
“给你,都是你的。”
什么叫做无力?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景凌算是充分体会到了。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只可惜这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事情。
正如雪柔的选择他做不了改变,看到那么虚弱的她,他才开始遗憾,他是带来死亡的将军,从不善于留下生路。
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挑云清冷的脸蛋让陆何的肾上腺激素飙升。只可惜精力不济体力不支,并不能充分表达她的激动。
她再一次发现稀粥也是那么的美味绝伦,香甜可口。简直唇齿留香!
“先闭嘴,等你吃回来我再跟你说话。”这口气,还是挑云的风格。“你现在还不能吃任何别的东西,胃需要慢慢适应。”
“皇后,很好。”挑云最后还是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陆何乖巧的点点头。只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有一句话没错,眼泪只有在心疼你的人面前才有效。
“你……”站在一边的景凌吐出一个音节后,再也说不出话。
陆何希望他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因为他眼神里的担心程度一定和口气里的讽刺程度成正比。
“……是不是傻?”
果然。
“其实我第一天就后悔了。”陆何回想起令人痛不欲生的饥饿感,顿时悲从中来,“还好后来习惯了。”
“……你老了好几岁。”面黄肌瘦,就像北方来的难民。
……陆何觉得不能和景凌愉快的玩耍了。
这时候,作为亲师傅帅小伙不应该安慰:“你还是那么美”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挑云和景凌的双重照料下,陆何的体重回升。在最初的几天可能身体适应不了摄入的盐分,整个人都浮肿,手指变得香肠那么粗,几天才恢复过来。
至于挑云,她那一天逃脱后,就直接绕道前往国福寺,没想到景奕在各个关口都安插了人手,她一人单挑数十名壮汉,于是果断选择了屈服。这十几天,挑云一直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除了不让出门,倒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直到景凌回府的那一天,或者说刚好是那一天,景奕才放她回府。
景凌虽然嘴欠些,但这几天也是温柔体贴的不像话,让陆何享受尽了美男的伺候。
若不是有一日,挑云为她换下已经快要穿臭的衣服拿去洗,不甚抖下几块馒头的碎屑被景凌发现,这份温柔或许会持续的长久些。
“你第一天后悔,是不是因为从那天起只能吃馒头?”景凌掸着陆何那件旧衣物,口气清淡。
“呵呵呵。”陆何尴尬了。
讲真,对于一个饥饿至极的人来说,想尽一切办法搞到些食物是最为容易和要紧的事情。
“其实我后来发现馒头不够吃的时候,更后悔。”
就当陆何以为景凌还会出言讽刺的时候,他一把把她拉到了怀里。
“怎么不多藏些?”
听着男人的心跳,靠在温暖的怀抱,她的心也暖暖涨涨的。
只是她不知怎么解释,她只有两个不尽如人意的……胸。每天这床铺被景家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旦被发现藏了粮食,那脸可就丢大了。
“其实我也很遗憾……”陆何回答的含混不清。
陆何长胖的速度有如神迹。尖尖的干瘦的下巴在挑云这汤那汤的滋养下恢复了圆润的弧度。景凌时不时地会来看她,到后来索性直接住到了她的房内,睡在床边的软塌上。
这不是第一次,双方对此也就不甚在意。一到晚上陆何因为单纯睡不着或是做噩梦睡不着的时候,景凌就会恰到好处的和她聊天,讲在军中发生的笑话,讲在花街遇见的新段子,讲自己如何造就了一人打二牛的神话。
“那是两头发情期的公牛。就是这样。”
陆何听着景凌打趣自己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几月两人夜谈的那段时间。
只是景奕从都到尾都没有出现。
这个缩头乌龟王八蛋!
在轩内呆的时间长了也憋闷,经挑云确定无误没毛病后,她才被许可搬着凳子到院中晒太阳。
经过这么一折腾,已是十月近中,凛冬将至。难得遇到这么好的阳光。
只可惜,百草枯萎,树木凋零,已成必然。
“挑云,”她指着身边的板凳让她坐下听,“咱们的场子还好吗?”
“……还过得去。”挑云不善说谎。
“这样,这几日你就去把事情办了,把场子和大院的人交给八爪先生管理,”陆何心知八爪先生面冷心热,公益之事非他不可,“我的政治身份太浓厚,时间久了对场子也是不利的。”
“……但是……?”八爪原本让陆何用他的技术,其中的一方面就是惮于世俗,流俗。
“说八爪先生……与龙公子有私情,与景夫人有私情……或者与你有私情都可以。场子如今盈利颇丰,人们目前只会关注它带来的好处,反而很少想到用了纺织还是什么其他的手段。毕竟皇城中最大的官家的手工作坊就是男官来负责经营的。你这样与他说,他不至于拒绝的。”
“您不担心……”
“用人不疑。”陆何说完,想了想又开口,“若他还是不应,你就说八爪先生敢拒绝太子,却恐惧时风,真是令人贻笑大方。当然这是下下策。”
“这几日记得给大院的人和厂里的人添些福利,多换些厚被子来,穆蝶还是没有消息吧!没关系,记得把小棍子的书也一并带去……多带些。”
她突然想起自己对小棍子的承诺,无奈一笑。
如今的她,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原来背弃承诺,不一定不是诚信之人。只是时移世易,时过境迁。
“咱的钱有不少,你自己估量着留下些——多给自己留些,其他的直接着人送到北方各省去,不要经了官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