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公侯世家!”祁如卿在进入定南侯府之后仔细打量,点了点头,既没有跃出规格,也保持着公侯世家应用的华贵雍容之风,定南侯府处处可见一斑,比起他们八公的跃矩,简直是没办法相提并论。
“如卿姐姐,走吧,可别让人家卿华郡主等急了。”林婉清温婉地笑了笑,但笑容总有一些不自然,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般,眼角余光有些担忧的瞥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人。
“伊涵,卿言,我们也赶紧进去吧。”温夙岚虽然笑的天真烂漫,但也仅仅是为了打破这个僵局罢了,她心里也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没办法,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只好委屈伊涵了。
叶伊涵僵硬的笑了笑,点点头就跟了进去,明明才过了三天,整个人看起来却显得憔悴了不少,再无当初年宴之时,在大殿之上处处维护沈宜修时的飞扬神采,虽然她已经在京都五大才女之中是最为含蓄内敛的那一个,但是瞳孔之中的光芒却显得黯淡无比,绝非是收敛心性所致。
宁卿言本就不多话,喜欢板着一张脸,如今看起来比祁如卿还要冷,冷眼看了叶伊涵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是爹娘的意愿,而且自己也是愿意的,即使知道对不住叶伊涵却仍然还是同意了,如今几个好姐妹对自己都有着若有若无的疏离,也是自己做的孽。
“几位姐姐可算是来了,宜修在此恭候多时,还望几位姐姐不嫌弃寒舍简陋。”在接近正堂之时,老远就看到沈宜修的身影,沈宜修对着几人腼腆的笑了笑,如今定南侯府败落了,一般人都不愿意来往,除了一些大哥的朋友手下的士兵将领,这几个人无一不是名门淑女,如今愿意来已经是很好了。
“卿华郡主客气了,既是想要与你交朋友,又如何会嫌弃呢?何况你还是伊涵的表妹,是不是,伊涵妹妹?”只见林婉清笑眯眯的接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和叶伊涵之间也有一些隔阂,听闻她与卿华郡主关系要好,希望卿华郡主能够化解她的忧愁吧。
“好歹也是公侯世家,婠婠也是我的表妹,大家算起来也是世交不是,以后也没必要什么郡主县主的叫了,就叫名字好了。”叶伊涵点点头,知道林婉清想岔开话题,有些事情她也不希望让自己这个表妹来替她忧心,毕竟表妹才失了兄长几个月,多交交朋友更好一些。
“几位还是先进去坐坐吧。”沈纪北含笑朝着几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沈国公府的九小姐沈纪北,去年长兄去世才回到京都。”
叶伊涵恍然大悟,她和沈宜修的交情自然知道沈纪北是何人,冲着沈纪北笑了笑,便拉着几个人进去了,心中的悲伤也算是被冲散了不少。
“坐吧。”沈宜修先在主座落座,几人依次落座。
“卿华郡主今年多大了,我是林婉清,想必郡主还有映象吧?”林婉清先开口说话,对沈宜修笑了笑,“我林婉清自认为在诗词一道上也算是高手,上次棋逢对手,卿华郡主高才,林婉清佩服,故希望以诗会友,与卿华郡主结交一番。我还有大半个月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必当请卿华郡主前去观礼。”
“明惠郡主客气了,我是最不喜欢什么郡主县主的称呼的,明惠郡主可以叫我的小字婠婠便是,看来我是要叫姐姐了,我的及笄礼要等到今年下雪才成。”沈宜修对于林婉清是有着纯粹的欣赏,林婉清人如其名,性情温婉,清贵直率,赵景瑞和她的关系很好,也没少在沈宜修面前提到。
“婠妹妹,我们今日先以才会友,如何?”祁如卿突然开口了,十分难得的是,素以冰山美人著称的祁如卿竟然展颜一笑,虽然是昙花一现,却也让人震撼,不愧是京都的四大美女之一,京都第一美人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荣幸之至。”沈宜修很爽快的同意了,只是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看着叶伊涵和宁卿言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有些明白了,祁如卿的突然提议怕是想要让气氛活跃一些吧。
她们既要作诗,须得先吃了酒,今日只是小宴,不过三两桌,纵然推杯换盏,不过都是拣自己爱吃的吃些,并不如何在意口腹之欲。
宴毕,林婉清腹内已有了稿子,便要开始。沈宜修唤来仆从,令人将残羹冷炙收起,换了茶果上来,又设了书案,摆了笔墨丹青,每人跟前皆有,先做咏梅诗,再画梅花图。
相比较旁人绞尽脑汁,林婉清一挥而就,侧头一看,却见沈宜修正倚栏而坐,案上已经放着沈宜修做好的了,她拿过来一看,暗暗喝彩。
林婉清看到沈宜修做完诗词书画后,便借故歇息,立在梅林中,走过来笑道:“你怎么不过去玩?我听伊涵说,你琴艺承于定南侯,十分精通,想必比起彧笙也是不差,也许能让我知道何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呢!”
沈宜修笑道:“我累了呢,看姐姐们斗艺,也觉得好看好听。”
林婉清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看着亭中亭外莺声燕语,抿嘴笑道:“都是聪明人,彼此知道品貌才行,名声渐起,于将来都有好处。”今日来客之中,都是林婉清闺阁中的姐妹,但是除了林婉清和宁卿言外,其他人都尚未定亲,平常只能在此显露才干,让对方满意,各家的千金回去后,难免同家中父母说起,若是觉得好,再由其母相看,也便结了亲。
沈宜修不在意地道:“为名声所累,如此却又是小道了。”
林婉清道:“人活在世,哪个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名声而活?若是人人都说不好,即便这人是极好的,无可挑剔,但在世人看来,她就是不好的。投其所好,这也是一样本事呢。不想被人看轻,就得自己为自己打算些。我虽不想如此,但为了爹娘却也不得如此。”
沈宜修微微侧头,想了想,笑道:“姐姐说的,也大有道理呢。”
正说着,祁如卿走过来,道:“你们说什么梯己话呢?”
林婉清故意横了祁如卿一眼,道:“我们在谈你家那梅花开得比定南侯府还有艳,就是不知道合欢花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这般艳。”想到自家哥哥林锦玉,怎么说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才子,哪一家的女儿不想做那安钦郡王府的世子妃,偏偏这位漪澜郡主总是对他冷着脸,再者哥哥却在这个时候被八公主给缠住了身,实在是可惜了,小弟都订了亲,偏偏林锦玉却是尚未定亲。
祁如卿一开始倒是愣了一愣,但在半盏茶过后立刻明白了林婉清话语之中的深意,直接两手朝着林婉清招呼过去,一边闹一边笑骂道:“好你个颦儿!竟然敢编排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林婉清一看大事不妙,立刻躲到了沈宜修身后笑着说道,“如卿姐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做大少奶奶,到时候中馈什么的都交给你,管教我这个小姑子还不是很容易?”丝毫不惧怕祁如卿,继续开口调侃道。想着自家哥哥好歹也是一个大才子,配给如卿姐也不冤,反倒是如卿姐一直欺负大哥。
“好你个林婉清!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别以为有着婠妹妹护着就能没事了,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我就不是祁如卿!”祁如卿一听羞涩居多,但还是嘴不饶人,伸手去抓藏在沈宜修身后的林婉清。
“好了,如卿姐,你就别和婉清姐闹了,说来林世子也是京中一等一的美男子,确实是配得上咱们的漪澜郡主不是?”和祁如卿才相处了一小段时间,沈宜修很快就摸清楚了祁如卿的性子,祁如卿生性高傲不假,但是对于自己欣赏的人还是毫不吝啬的,很快就打熟一片了。
祁如卿一听沈宜修开口,她也很喜欢沈宜修不做作的个性,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叹了口气,“世间男儿多薄性!我从小就知道,别看我爹娘表面上相敬如宾,但是爹爹是文人,骨子里的那一股风流之气未去,今个儿到这个侍妾那里,明个儿去那个侍妾那里,那个时候,娘亲只能抱着我独自垂泪。”
说着,祁如卿转头看向林婉清和沈宜修,毫不避讳的说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我以后嫁人一定不能嫁给像爹爹那样的文人,太过风流了,我更欣赏武将的直率,有时候武将的一世一双人比起文人的怜香惜玉要好得多不是?而且,如今,婠婠怕是不清楚,八公主喜欢她,我堂堂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怎么可能会去给一个郡王世子做小?”祁如卿说道这里,高傲的扬起头,那骨子里的倨傲绝不容许她低头。
沈宜修自然知道祁如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京都之中谁不知道安钦郡王府的林世子一直心仪齐国公府的漪澜郡主,多年始终如一,但是八公主的事情确实不好说,皇室之女若是下嫁也只能说是安钦郡王府的福分,哪里敢有半分怨言?从这点来看,祁如卿的选择确实没错。
“一切听天由命便是!”这时祁如卿笑了,冰山美人展露笑颜,仿佛是冰雪融化一角,迎来了暖春一般,她的脸上写满了释然,但看向沈宜修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担忧,“婠婠,我听闻太后打算把你许给摄政王,我很担心你。”
祁如卿忽然握住了沈宜修的手,沈宜修能够从内心里感觉到祁如卿的担忧,只是对她笑了笑,“刚刚如卿姐不是还说听天由命呢?就算我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做主的是太后。”
“我无妨,不能嫁给林锦玉做世子妃,至少还可以嫁给别人不是?毕竟作为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是不会给郡王府的世子做侧室的,但是你不同,若是定南侯还在,你身后有足够的倚仗可以让你拒绝,但是如今……”说到定南侯,看到沈宜修红着的眼眶,祁如卿也不忍再说下去了,“你也知道那清络郡主是摄政王的未婚妻,她是皇后的内侄女,有事情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不认为如果真的如此,她会放过你,如卿姐今天就一句话,你若是不想嫁给摄政王,就早早为自己打算好了。”
“如卿姐……谢谢你!”沈宜修是真的很感激祁如卿能够为她想的这么全,想着祁如卿如今说如果和林锦玉成不了想嫁给一个武将,这倒是让沈宜修想到了一个好的人选,“如卿姐,你和林世子要是真的不能成,你看我岩哥哥怎么样?靖安侯世子,将来也不会比林世子差多少的。”
“你个死丫头!明明是在说你的亲事,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祁如卿嗔怪道,对于李岩,她的映象并不算深,只知道他是沈君宪曾经的副将,战功赫赫,被封为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又是靖安侯世子,其余就不知道了,“若是真有那一天,也许靖安侯世子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林婉清心里听着不是滋味,她很希望祁如卿做她的嫂子,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而且八公主那作风她实在不喜,只得讷讷开口,“反正我是不希望八公主做我嫂子,那般的飞扬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要是嫁到安钦郡王府岂不是翻天了?还不如人家五公主呢!至少人家五公主还会做做样子,她却是连做样子都懒得做了。”
“婉清姐,我们是好姊妹,私下说说是可以,但千万不可以让有心人听去了。”沈宜修虽然对于八公主的性子有所耳闻,但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冲着林婉清摇了摇头,让祁如卿更加欣赏了。
林婉清正欲再说,因亭中有人走来,方掩住话题,携着沈宜修同祁如卿往牡丹亭中走去,或同旁人论几句诗词,或者拨弄几声琴弦,偶尔又落下几枚棋子,倒也乐业。
但亭子里的气氛着实是不怎么样,温夙岚拉着林婉清还有沈纪北在说话,沈宜修和祁如卿在专心致志地下棋,叶伊涵的心情倒是比来时好上了不少,只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说个几句提醒着祁如卿,倒是让沈宜修大呼“观棋不语真君子哉”,实在是其乐无穷,唯一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宁卿言一直默默在一旁不做声。
这时,只见宁卿言款款走来,对着沈宜修点点头,道:“卿华郡主,今日卿言家中有事不能在此陪你尽兴了,卿言就此告辞,改日有机会再来一叙便是。”
“汝阳县主也真是的,来了也不能尽兴,如此本郡主就不送了,来人!送汝阳县主先行回去。”沈宜修笑了笑,但眼底之间的疏离之色,倒是让祁如卿看得分明,祁如卿嘴角有些不屑,这样的人确实不配与之结交,别人听不出沈宜修话里的异常,她却是把沈宜修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和自己的行事作风很像,但是就是比自己给人家留些面子,因为沈宜修和熟人是不会称呼郡主县主一词,更不会自称本郡主。
“卿华郡主客气了,卿言告辞。”宁卿言自知留在这里也不讨人喜欢,直接回去了。
温夙岚倒是真性情,在宁卿言离去之后才不屑的看了一眼,语气之中的轻蔑之意十足,“这样的人亏我温夙岚以前还把她当成好姊妹,伊涵姊姊也不必伤心,这种人不值!不知羞耻的第三者,本县主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这种拆散人家姻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