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都城王宫,看上去还算富丽堂皇,可还是带着几许凄凉。这从院子里飘零的黄叶也可以看得出来。
燕太子丹找不到那位中箭落水的老渔翁,他死里逃生,回到了燕国的都城。
燕太子丹所佩的太子剑“易水寒”就沉落在易水河底了。
王翦带领的秦军在易水河对岸安营扎寨,随时准备向燕国进攻。
燕太子丹朝王宫走来,在宫殿外面,与秦使擦肩而过,秦使大步流星地超过了他,耀武扬威地朝前走去。
秦军派来的使者,大摇大摆地走进宫来,一脸的趾高气扬,威风凛凛。
秦使:“燕王听着,秦军主帅王翦将军有令,只要燕国交出逃入燕国的秦国钦犯樊于期和燕太子丹,还有燕督亢地图与天下神剑‘易水寒’,秦军即刻退兵,否则,少一个条件,秦国都将派大军消灭燕国,血洗蓟城!”
秦使言毕,将竹简扔给燕王,扔在燕王的脚下。
燕王大怒:“与寡人将这狂妄之徒拿下,杀了他!”
荆轲从人群中挺身闪出:“且慢!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陛下别坏了古往今来的规矩,让天下诸侯耻笑。”
“唉,”燕王沉重地叹了口气,余怒未消,“回去告诉王翦,秦国如狼似虎,以强凌弱,有吞并天下的狼子野心,这是妇孺皆知的,但燕赵自古多慷慨悲壮之士,燕国虽弱小,并不是藏污纳垢之乡,寡人更不是贪生怕死之流。太子丹是寡人的亲生儿子,儿女都是父母心头的肉,叫王翦回去问问赢政,他肯不肯将公子扶苏的首级呈献给寡人?”
燕太子丹跨前一步,直逼秦使,怒目而视:“还有,那太子剑已让我留在易水河中了,你们这辈子休想得到了。”
秦使气急败坏:“好,好,好,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有一天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的!”
秦使话音未落,灰溜溜地走了。
秦使走后,燕太子丹来到了临江酒楼。
强敌当前,燕太子丹十分焦急。
燕太子丹在易水河畔的临江酒楼摆下丰盛的酒宴,荆轲佩剑入席。
燕太子丹见荆轲进来,跪到于地:“壮士在上,为燕国百姓,为天下苍生,请受我一拜。”
荆轲连忙将燕太子丹扶起。
燕太子丹说:“秦军已兵临城下,燕国拿兵力去对抗秦国,简直就像拿鸡蛋去碰石头;要联合各国合纵抗秦,看来一下子也办不到了。我想,如果能有一位智勇双全的壮士,进入秦宫去行刺秦始皇,那是燕国百姓之幸,天下百姓之幸。你看行不行?”
荆轲说:“行,我不是燕国人,就说我已得到天下神剑‘易水寒’,就拿这把神剑去杀了那个暴君,想必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燕太子丹摇了摇头:“那把太子剑真的沉入易水河底了,就算有,赢政也不会让你带剑进入秦宫,是不是带一把匕首更合适?比如鱼肠剑……”
荆轲点了点头。
燕太子丹:“我看你还是扮成燕国的使者向秦始皇求和更有把握。”
荆轲:“那不是出尔反尔吗?”
燕太子丹:“我们是去杀那个暴君,并不是真的去议和。”
荆轲若有所思,顿时恍然大悟:“秦始皇早想得到燕国最肥沃的土地督亢,还有秦国将军樊于期,现在流亡在燕国,秦始皇正在悬赏通缉他。我要是能拿着督亢的地图和樊将军的头颅去献给秦始皇,他一定会接见我。这样,我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燕太子丹感到非常为难,说:“督亢的地图好办,可樊将军受秦国迫害来投奔我燕国,杀之不义,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呢?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荆轲知道燕太子丹重情重义,心里真的不忍,也就不吱声了。
酒宴在沮丧中就要不欢而散,燕太子丹眉宇紧锁,荆轲正要悻悻然离去。
他们朝外走来,刚步出酒楼,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只见樊于期跪在门口,燕太子丹惊呼道:“樊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樊于期泪流满面,泣诉道:“太子殿下,承蒙在樊某人落难之时,尔等不弃,雪中送炭,樊某人感恩不尽,正愁没有机会报答。今燕国有难,只要用得上我,樊某人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燕太子丹断然拒绝,大声道:“不行不行,这万万使不得!”
樊于期颤声道:“太子殿下……”
荆轲上前一步,将樊于期扶了起来,道:“樊将军起来说话。”
荆轲扶起樊于期,扶着他进了酒楼,请他坐了上首。
荆轲:“樊将军,荆轲敬你一杯!”
荆轲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荆轲:“刚才这杯酒,我是替燕国百姓敬你的。樊将军,我再敬你一杯!”
荆轲又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荆轲:“刚才这杯酒,我是代天下苍生敬你的。樊将军,我还要敬你一杯,这一杯酒,是我荆轲自己敬你的,你就……干了吧。”
樊于期莫名其妙:“壮士,你我也算是故交了,情同手足,有话直说,别把药装在闷葫芦里了。”
荆轲欲言又止。
樊于期:“啊呀,你倒是竹筒子倒豆子,有话直截了当说嘛,真急死人!”
荆轲眼睛红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跟樊于期说:“我有一个主意,能帮助燕国解除祸患,还能替将军报仇,可就是说不出口啊!”
樊于期连忙说:“有什么主意,你快说啊!”
荆轲:“为了燕国,也为了天下生灵,我决定去行刺秦始皇,怕的就是见不到秦始皇的面。现在秦始皇正在悬赏通缉你,如果我能够带着樊将军你的头颅去献给他,他准能接见我。”
樊于期:“这又有何难?你要就拿去吧!再说,我正为这事而来的。”
话音未落,樊于期就拔出宝剑,要往脖子上抹。
“不,不要,不要啊!”燕太子丹正好赶来,他话中带着颤音,急忙上前抓紧樊于期手中的利剑阻止他,鲜红的血从燕太子丹手指缝中汩汩地流淌下来。
燕太子丹就势跪倒在地,一字一顿地说:“樊将军,你要这样做,就先杀了我吧!”
樊于期也跪了下去:“太子殿下,赢政这个暴君,比商纣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苍生,生灵涂炭,人神共怒!此暴君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往事如烟。
夜幕低垂,一轮淡月在气势森森的秦宫上若隐若现。
一名禁军偏将喘着粗气跑进殿内,伏地叩首,道:“报陛下,禁卫队长樊于期乘月黑风高逃走了,燕太子丹也不知去向。”
秦始皇面无表情的脸,目光冷森森的。
突然,秦始皇站了起来,将满腔的怒火与仇恨集中在眼中,吼道:“马上派人去追,提着樊于期的人头来见寡人,不提着樊于期的人头,就不要回来!”
偏将胆颤心惊,叩首应道:“遵命!”
偏将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秦始皇旋即又将他叫住,道:“等等。”
偏将立即止步,躬身待命。
秦始皇吩咐道:“凡是取得樊于期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通知各诸侯国,有胆敢收留樊于期者,将视为秦之敌国,不日发兵歼灭。还有,立即杀掉樊于期全家!灭九族!”
“是,陛下!”偏将领命而去。
偏将带着秦兵连夜闯进了樊于期府上,将樊于期一家杀得鸡犬不留。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火光冲天,惨叫声、恸哭声与呻吟声不绝于耳。
那时,樊于期随燕太子丹来到了燕都王宫。
燕王望着樊于期,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怯懦。
两人相互注视着,仍旧没有言语。
一片寂静。
终于,燕王颤颤地问道:“樊将军,你从秦国逃出来,秦始皇已下令要你的人头,谁胆敢收留你,谁就是秦国的敌人,就要刀兵相见……”
樊于期依然沉默不语。
燕王颤颤地道:“不是寡人不肯收留你,只是燕国乃区区弹丸小国,寡人是担心一旦燃起战火,恐怕国将不国,百姓们要生灵涂炭,还请将军另攀高枝,寡人万万不敢收留!”
樊于期喟然长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难言的痛苦表情,答道:“想我樊于期,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壮汉,胸怀济世救民之志……可惜,秦始皇,他独断残暴,逆天而行,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王!”
燕太子丹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弃暗投明,逃离了秦国?”
樊于期痛苦地点了点头。
燕太子丹站了起来,向燕王施礼道:“父王,常言道,与虎谋皮,最终必将为虎所食。目前,秦强燕弱,天若亡燕,收不收樊将军都一个样。樊将军也是为济天下苍生而来燕国,再说,樊将军还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我们可不能恩将仇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来,父王就网开一面,收留樊将军吧!”
燕王:“这……寡人让他走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燕太子丹:“父王……”
燕王转向樊于期:“哎,那你就留下吧,留下吧。”
樊于期:“谢燕王与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将来若有用得着樊某人之处,我一定衔环相报,虽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燕太子丹从回忆中醒来。
樊于期泪如雨下,咬牙切齿:“此暴君不除,我樊于期又有何面目在世上苟且偷生?如果我樊于期的头颅能换来暴君赢政的头颅,我虽死无憾,否则,我死不瞑目啊!太子殿下,你就成全我吧!”
话音未落,樊于期将宝剑往脖子上一横,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如重鼎落下,鲜血流了一地,三月的桃花一样鲜红明艳。
“樊将军!”燕太子丹与荆轲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叫。
荆轲默默地用红布将樊于期的头颅包好,他的手在抖动,他的心也在颤动。